沈厌回京声势浩大,和他离开的时候全然不同,鼓声和马队极为显赫,就仿佛要告诉所有人,他终于从北境回来了。
沈厌回京必得先去朝见宁帝,而盛京城的那条主路,便是他的必经之路。
叶蓁蓁不方便见他,也不方便祝贺他终于回来了,所以她也只是同旁人,在茶馆的二楼,远远的看上一眼。
比起两年前走的时候,沈厌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不再瘦弱,也不再自抑缄默,一身黑袍漠然冷傲的沈厌目不斜视,脊背挺的笔直,与两年前的他,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还真是显赫啊。”
沈肆将手搭在叶时安的肩上,颇有些唏嘘的感慨:“三皇兄如今真是不一样了。”
叶时安和沈厌没有什么交集,他对沈厌唯一的印象,就是对方的身份,所以听见沈肆的感慨,他还打趣了一句。
“那不是你皇兄吗,听你这语气,跟不熟似的。”
叶时安摸了摸他的脑袋,沈肆顺势一躲,没躲过,也就由着他去了。
“三皇兄从小便不常见着,要说熟,还真不如跟你们熟呢。”
叶时安推了他一把:“听你这语气,好像不怎么乐意似的?”
沈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原来你还知道啊。”
“去你的。”
叶蓁蓁一边听着耳边这两人的胡闹,一边听着从楼下传来的人声鼎沸,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沈厌的身上。
惊雪此刻替代了霜降的位置,奉了杯茶给叶蓁蓁,道:“郡主在看什么,三殿下吗?”
叶蓁蓁收回了片刻目光,伸手接过了茶盏:“是呀,在想沈厌小时候,还有他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情也挺奇怪的。”
惊雪闻言一顿,顾闲行也同时侧耳过来,心中警铃大响。
“为什么这么说?”
叶蓁蓁盯着沈厌,一看他如今的样子,就想起小时候的沈厌,跟个包子似的,谁来都能揉两下。
“就是有一种…吾家有……”
“咳咳!”
叶蓁蓁及时的住了嘴,差点就把那极冒犯的话说出口了,她尬笑两声,找补般的又道:“就是有一种…欣慰之感?”
没办法,沈厌的小名,字,全都是她取得,想没有“欣慰”感,也难啊…
正说话的功夫,不知是不是叶蓁蓁目光一直盯着沈厌,让他有了警觉,沈厌于马上缓缓抬头望来,正与叶蓁蓁的目光对上。
他真的生了一张很讨巧的好相貌,即便这两年的搏杀和军营生涯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清风明月的矜贵,但却也增添了几分凛冽之感。
就像一把开刃的宝剑,锐不可当。
他的眸色很黑,但或许是因为日光直直的打进去,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在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涣散和流转。
沈厌抬手勒马,他无视了周围的随行和百姓,在回神的那一刻,骤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们先行,我容后就到。”
沈厌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后翻身下马,朝着茶馆走来,他的动作都太果断了,果断到叶蓁蓁都没反应过来。
啊?
不是,不是他疯了?
他这时候过来,就没想过外面人会怎么传吗?
某王爷回京觐见,路上忽觉口渴,于是下马来到茶馆,小坐片刻?
叶蓁蓁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听着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身。
“三殿下。”
“三皇兄。”
叶蓁蓁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刚准备开口,却忽的被沈厌打断。
“知何。”
他冷不丁这一句,还真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摸不着头脑,就连叶蓁蓁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让自己叫他知何。
叶蓁蓁尴尬的手指蜷缩:“这…这不好吧。”
沈厌轻轻蹙眉,似是思索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那便像从前,唤我小……”
“知何好啊!”
叶蓁蓁急忙打断他,面对周围众人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她急匆匆的走到沈厌旁边,抬手就想照着他肩膀拍上一下。
“好……”兄弟…
叶蓁蓁惊奇发现,她竟然不太能够得着这人的肩膀,按照她的高度,抬手竟然只能拍到胳膊,要拍肩膀还得踮脚。
吃什么牛东西长大的,这么高?
拍手臂就拍手臂吧,叶蓁蓁无奈了,她凑近了些,低声提醒沈厌:“小梨这个名字,你给我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说完,叶蓁蓁故作豪迈的伸出手,然后想起自己不够高,只能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点头。
“不错,今非昔比,长高了,挺好的。”
她在说什么啊!
沈厌就这么垂眸看她别扭来,别扭去,最后给自己弄的苦恼万分,终是忍不住笑了。
他绕开了称谓上的规矩和事,顺着叶蓁蓁的话,说了下去。
“是,我回来了。”
他离开盛京城已有七百三十个日夜,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不是任人宰割的沈厌之,是说话能够被听见的沈知何。
“你不是要进宫去见舅舅吗?怎么还不去呀,你别耽搁了,快去吧快去吧。”
这句话,只要是个长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是逐客令。
但沈厌好像没脑子,也不知是不是他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他将腰间长剑随手扔在一边。
“不请我喝口茶吗?”
叶蓁蓁:“……”
茶茶茶,就知道喝茶!茶有什么好喝的!
叶蓁蓁笑了笑:“啊…好。”
沈厌也勾唇一笑,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很是真诚的同叶蓁蓁道谢。
“多谢你。”
叶蓁蓁有点迷糊了。
不是,你是真想喝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