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竹的思绪一下回到了那天。
她那天其实只是被内务府调去帮忙的,太后叫水的时候,她站在旁边,脚其实已经踏了出去准备倒水。
可嬷嬷的一句,于理不合,她便停了下来。
直到后来,太后又开口要了两次。
可她却在嬷嬷说完于理不合的脸上看到一抹得意。
她当时便知道,这嬷嬷估计是哪个宫里派来磋磨太后的人。
她人微言轻,而且对于宫里踩高捧低的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所以,她当时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明哲保身。
直到那位嬷嬷站累了,她挥挥手让她留下,就自己走了。
而太后却一直再未开口过。
其实,当时她心里在想,若是太后再开口,她一定递上一杯水,若是被发现,她也想好了借口。
可太后却迟迟没开口。
眼看嬷嬷已经离开一些时间了,终是没忍住,递了一杯水过去。
秋竹摇摇头,“那时奴婢也是权衡利弊之后,才递了水,太后未怪罪,奴婢已是大幸了。”
清音站起来,“怎么会怪你,不过后来,我确实做了一件恩将仇报的事,就是点了你留下。
那时或许是太怕了,怕自己再次会连杯水都喝不上,所以,在这里,我应该要跟你说声抱歉。”
秋竹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清音把她扶起来,“现在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秋竹笑着点头,“太后也莫要再想当初之事了,若不是到了你身边,焉知奴婢还有命等到放出宫之日。”
以前带她的姑姑就是在离放出宫三日前自缢在自己的房中。
她们都说,姑姑偷了贵妃娘娘的东西,想要趁放出宫的时候拿出宫变卖,被发现之后,自己才以死谢罪。
也是贵妃娘娘心善,让她体面的走。
可只有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姑姑生前是贵妃娘娘的人,暗地里帮她做了很多事。
临出宫之前,姑姑就曾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念叨,快了,再熬熬就能出去了。
她当时还安慰姑姑,这是近乡情怯,不必太过紧张。
姑姑只是摇摇头,说她不懂。
后来姑姑死了。
她也被分配到了一位刚进宫的主子身边。
再又辗转到了其他宫。
慢慢的她懂了。
所以,终于到她了,她发现自己也好像成了姑姑。
秋竹第一次无视尊卑,抬眼看向清音,“太后娘娘,你是个好人。”
清音笑着摇摇头,“我不算好人,我只是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罢了。”
秋竹在心里摇摇头,她知道太后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宫里多是今日还互相扶持的伙伴,明日却持刀相向。
谁又真的能做到,记着他人的好,好以同等的好去回报。
但是不过一杯水的事,太后却记着这么久。
而且,她还从李章的口中得知。
先皇去世那天,太后曾为她奔走,想要把她调去别的宫。
这样的太后若不是好人,那谁又是?
……
南宫渊下令三日后还朝,众官员和各自的女眷自是也留了下来。
清霜看着窗台的落叶,已是好几次心不在焉。
她突然问,“肃王可留下了?”
伺候在旁的婢女摇头,“奴婢不知。”
她是从小伺候在清霜身边的婢女,这段时间,她也是看着清霜一步步对肃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犹豫道:“小姐,那肃王有婚约在身,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清霜不耐烦地打断了,“你我都知道,那婚是先皇赐的,肃王也不愿的。”
“可不愿,肃王还能抗旨不成吗?”说完,马上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妄言,可,奴婢是心疼您啊。”
自从二小姐嫁进宫之后,大小姐就碰见了肃王买醉。
一开始,大小姐还会冷讽他几句。
再后来,大小姐不再讽刺,而是陪着肃王一起饮酒。
那时,她就劝过。
可奈何大小姐不听,还说,肃王也可怜。
这一来二去,她发现大小姐的目光停留在肃王的身上也越来越久,从偶尔的不小心碰见,到了现在日日期盼。
若是肃王无婚姻在身,大小姐一颗芳心暗许,她也是支持的。
可那是先皇的旨意啊,就算肃王一直没有成亲的打算,那还能抗旨不成。
清霜本就有些烦闷,现下更甚,她道:“你留在这里,若是母亲来了,你就说我去太后那里了。”
“小姐……”
“闭嘴!别忘了,我才是主子。”
清霜出来之后,也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直到走到一处湖边,她才泄气般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没过多久,远处廊下突然传来几位妙龄少女的笑声和打趣声。
“想不到此次狩猎,竟还有不少能人。”
“是啊,我瞧那位新封的致果校尉萧威就不错,听说他在此次狩猎中,还猎得了一头猛虎。”
“我听闻你母亲最近正在帮你相看,不会是说的这人吧,不过这人听说祖籍岭南,在京中可无任何倚靠,难道你想同他一起去边关?”
萧威?
清霜突然想起这人不正是前段时间母亲跟他提的那人吗?
听这意思,这人好像竟同时相看好几家。
清霜冷笑一声,母亲还将人夸的天花乱坠,也不知听到了该如何作想。
不行,她等会一定要跟母亲好好说说。
“哎呀——这还没一撇的事呢?母亲虽是提前给我相看,但到底年岁上不够,再说了,那萧威比我大那么多……而且,他这次被封,应当短时间不会再回边关了罢……”
听着声音慢慢远去,她也迫不及待地起身准备离开。
可因为起的太急,脚下的泥土有些滑,她身子不稳,直接向旁边倒去。
好在及时出现一只手将人拉了过来,清霜跌跌撞撞站好,抬头看去,一张脸早已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