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今晚倒没有继续被挂在树下。
只是她一睁眼,身边又没有了海兰,心里就有些无措。
不过,她也没有要主动出去找人的想法,而是继续端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矜持地等待着海兰、弘历、容佩,或是别的什么人过来找她,然后继续保护她。
虽然白日里她没有去慈宁宫开大会,但还是在容佩等人的讲解下,终于明白了这片雪原有多危险。
而且也知道了昨夜宫里死了不少人。
不过这些如懿都不是特别在乎,她一向认为自己待人为善,温暖了整个后宫。
除了魏嬿婉那个她不愿意温暖的以外,她在宫里应当是没有其他敌人的。
更何况,就算她断了发,自请废后,但皇上没有下明旨,她就依然还是尊贵体面的皇后!
如懿不相信有那个妃嫔,或是宫人敢为了区区活命二字,就胆敢来刺杀她。
就像她曾经不相信田姥姥一个家境贫寒,已经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了的老妇人,会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就胆敢谋害她的孩子。
那可是大清的嫡子啊!
就这样,自觉即使身在绝境鬼蜮之中,也要维持自身体面的如懿,在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差点就快要冻僵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救命!皇后娘娘!救命!”
来人是一向高冷,不喜与人深交的容妃。
寒香见的腹部插着一根断箭,现在正用手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如懿跑了过来,一路上淋淋漓漓地滴落了不少猩红的鲜血在地上!
见此情形,自诩为大善人的如懿立刻起身,将容妃拦在了怀里,急忙问道:
“香见,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
寒香见痛得小脸煞白,用染着鲜血的手紧紧扯住了如懿的衣袖,满脸的惊慌和恐惧。
“是愉妃!她已然疯魔了!”
“什么!海兰?不,这不可能,香见,你是不是看错了?”
如懿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顺便躲开了满身血气的容妃。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被沾上了血色,她那肥嘟嘟的锥子二下巴脸也就跟着发白了起来。
“是真的!皇后娘娘,你要相信我!愉妃现在很危险,她趁我不备,抢走了我手中的断箭,反手就朝我杀来,若非我少时曾被寒企教导过几招,勉力从她手中逃了出来,眼下已然就要死了!”
等寒香见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话之后,后方的林子里也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不,姐姐,你不要相信容妃说得话!是她见我手中有多余的衣裳,为了御寒,才想要趁机偷袭我!只不过被我识破之后,在挣扎中意外伤了她!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原是满身染血的海兰终于赶了过来。
她一过来就听到寒香见在跟如懿说她刚刚做下的恶事,生怕她的心肝儿姐姐会因此厌弃了她,因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瞪视着寒香见。
想来,若是如懿不在此处,她这会儿就要暴起杀人了!
海兰与寒香见此刻各执一词,一个是陪伴她多年的至交好友,另一个则是一贯不爱与人接近,却心思单纯的体贴人,这会儿真是让如懿为难极了。
她着急又无措,只能先尝试着居中调停,道:
“或许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给香见治疗伤口!海兰,你别再说了!”
“姐姐,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寒香见此时已然看透了海兰的凶残,与如懿那不想为她出头的想法,眼中顿时一冷,抬手指向海兰,冷声道:
“烦请皇后娘娘好生看看,若是愉妃手中没有几条人命,她又怎会满身血腥!?”
寒香见这话在理,一听这话,如懿看向海兰的目光也立刻带上了几分狐疑,而海兰支支吾吾了两句,只坚持说自己都是反击罢了。
“姐姐,我也是迫不得已,是那些人疯了,她们想来抢我的东西,拉扯之下,为了保命,我只能杀了他们!”
说着,海兰便眼中含泪,看着如懿,一脸诚恳道: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胆小荏弱,连杀只鸡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去主动伤人呢?”
闻言,如懿的脸色稍霁,转头就宽慰起了身受重伤的寒香见。
“香见,海兰的性子我知道,若非事关性命,她绝不会主动对人出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觉得寒香见在说谎了。
眼看如懿时打定主意要偏袒海兰,而且自己早已失血过多,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寒香见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皇后与愉妃果然是姐妹情深,小心养虎为患,我之今日,便是你的来日!寒企……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来了!”
话音落下,在如懿与海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就看到寒香见忽地伸手用力拔出了腹中断箭,而后竟狠狠用箭头刺穿了自己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了如懿满头满脸,直到寒香见的身体软倒在了地上之后,如懿才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尖叫了一声。
见状,海兰立刻跑上前去,一脚将寒香见的尸体踢开,紧紧地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如懿,同时温柔地用衣袖给她擦拭脸上的血渍。
只是她自己身上也满是鲜血,到头来,擦了半天,硬是把如懿擦成了一个关公脸!
“海兰……香见、香见!香见她死了!她就死在我面前!”
如懿惊慌失措,抓着海兰的衣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忽然,她感觉到了手中传来了濡湿冰冷的感觉,与此同时,海兰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也全部涌入了她的鼻腔中。
这一瞬间,如懿便想起了寒香见方才死前对她说得话,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海兰推开,看见海兰眼底那受伤的神色之后,仍是慌乱至极。
“海兰,你到底是杀了人,如今香见也因你而死,我与你,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姐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海兰心如刀绞,与其被如懿如此指责,她宁愿刚刚死得人是她自己!
两个人僵持良久,最终,海兰只能哭着留下了一件她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干净衣裳,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姐姐,雪原天寒地冻的,你赶我走可以,至少把衣裳穿着,免得挨冻。”
等到海兰走远了之后,站在原地的如懿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弯腰将海兰留下的衣服给披上了。
就算与海兰绝交了,她也不能辜负海兰这最后的好意。
嗯,绝不是因为她自己快要被冻麻了,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