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俞珩盯着慕欢看,眼里带笑影儿。
“干嘛这么看我?”
她理了下耳坠子,轻轻白了他一眼,心里明知故问。
“我寻思娘子这辈子都不去瞧他了。”
“好歹是我弟弟,大人的事儿管孩子什么闲事,气虽然气,可也不至于不理不睬,你见我是那种凉薄的人?”
俞珩亲昵的搂了她一把,也不知道她身上带的什么香,盈盈的往鼻子里钻。
“娘子当然不是薄情寡义之辈,所以我才先接了他来安排住下,等娘子气消了再来。”
慕欢绷着笑意,故意撇了下嘴。
“明明你是先斩后奏,倒美其名曰成全我了。”
又将他亲昵的手拂开。
“册立太子可定完日子了?”慕欢摇着扇问道。
“礼部定了今年秋收之月,离现在还有近三个月准备,也不仓促。”
“靖儿也快到舞象之年了,你说太子妃能定谁家呢?”慕欢倒是饶有兴趣。
她其实看得出来王桂英原是有意争这桩亲事的,最近又风闻卓家对这桩亲事势在必得。
可见这太子妃之位要搅得京中风云再起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倒是私底下听官员议论过,可也就是私议而已,无非谁见过礼部拟呈的名册上有谁家,花落谁家还是叫不准罢。
“陛下想着太子年纪不小了,更注重储君的教育上,任曹光曹大人为太傅,又特选了几位博士为赞赏,还让舒博阅伴读,未必会过早考虑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需培养,太子妃就不需要么?到时候随便指一个,人家姑娘慌手慌脚的,都不会做天家的媳妇。”
“不能吧”,俞珩眨了眨眼,“天家的媳妇跟常人家的媳妇有什么不同?”
“你看看你闺女能当太子妃么?”
慕欢撇了下嘴,着实嫌弃自家闺女,“都快成野丫头了,贪玩跌进泥塘里,她花在骑马射箭上的工夫哪怕分一点给规矩礼数呢,我带她去赴宴,同为世家女,你看人家抚宁公府的雁鸾,先不提这些本性斯文的,看看芳菲,也比她沉稳些。”
原来气在这上,俞珩笑着又去搂慕欢,替女儿开脱道:“咱们家又不当太子妃,随她高兴吧。”
“不当太子妃将来也是个王妃什么的吧。”
看着慕欢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俞珩想起来当初跟陛下定下的娃娃亲,阿元跟俞成端算是指腹为婚啊,若是真这样,那将来还真是个王妃。
确实不能太野了,毕竟天家媳妇还是得懂礼数的。
“那好,你以后管教她我少掺合。”
他也确实有点溺爱阿元。
将阿元充男儿教养,多让她读书知事倒没什么,慕欢也觉得女孩子多懂些道理,要比蠢蠢笨笨好。
可是总得教她内帷规矩,毕竟将来她要在内帷安身立命。
听俞珩站在自己这边,慕欢高兴了,忙笑着替他打扇。
这几日她跟王桂英正挑选教导礼仪的嬷嬷呢,可是阿元怎么也定不下性来,说是自己要去书塾太累不肯加功课,慕欢怕到时候这丫头去俞珩面前撒娇耍赖。
俞珩万一心软由她性子胡来,她这努力就打了水漂,所以先拉拢夫君跟自己一个阵营,才能收拾的了这个难缠的鸾丫头。
……
徐慕欢和王桂英按照陛下的意思多去宫里走动,既陪着舒绾解闷儿,让她心情好,也提防后宫居心不良的人。
她俩带着各自的女儿一同入宫去,也想在宫里选一位教规矩的嬷嬷,可比外头找的要强不知道多少,也沾沾舒绾姐姐的光,。
其实王桂英也有私心,他们家女儿年岁跟太子正般配,潜邸旧部里他家出身算是最体面的,想做太子妃也不是高攀吧。
“我这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舒绾牵着芳菲坐在身边,她叫膳房备了凉茶和十碟果子来,只是今日炎热倒没什么食欲。
“这个是藕菱糕,蒸的时候放在荷叶上,吃起来极清香的。”
舒绾看着阿元一日一个样,却是愈发标致,果然美人都是有胚子的。
“四伯母,我听说宫里有一个湖唤作悬云湖,里面种满了荷花,是真的吗?”
“对呀,我叫露冷带你去游湖怎么样?孩子们就该说说笑笑的,坐在这里太憋闷。”
舒绾唤了两个宫娥,吩咐道:“带着三位姑娘去悬云湖玩,叫张必林伺候着。”
正好她们大人之间说的话,孩子听了也不好。
悬云湖的荷真像是诗里写的那样——接天莲叶无穷碧,坐着游舫犹如进了仙界,真是比挨了冰鼎还要凉快。
“泥猴儿,你怎么在这里?”
三位姑娘听见响动便四下踅摸,在那田田荷叶中游来一叶小船,阿元的脸渐渐黑了下来,这不就是那天看她摔进泥塘,还在马上笑她的坏蛋。
“三位姑娘,这是二皇子”,张必林小声提醒。
俞成端让小太监把舟划近了,自己跳上了游舫。
“我听说今日长宁王妃和李府女眷入宫,她们俩看着是姐妹,那你就是十三叔的女儿咯。”
阿元没理他,自己顶着一个大大的荷叶坐在船头,她今日一身洒金褙子,白绫裙子,开襟露着嫩粉的襦衣,额上画了一朵朱砂莲,雪腮玉琢,看着像是观音座下的善才童女般。
“咱们也玩点什么吧,这么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李芳菲坐闷了,打扇说道。
“要不咱们射覆吧”
“猜那些俗物多没趣”,俞成端摇了下头。
“俗物没趣,那我们猜点不俗的。”
阿元抱着荷叶走过来,“就以两位姐姐的闺名为覆底如何?”
“有点意思。”
李芳菲略一羞涩地看了眼阿元。
俞成端给她斟了杯茶,听她继续道:“两位姐姐的名字都与花有关,就看你能不能射中了。”
“梅花”
俞成端看着李家妹妹,眉头微锁,“只这个可猜不出”
“王安石”
李家妹妹以扇掩笑,又给了他一个提示。
“猜着了”,俞成端用扇子敲着头,“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如梅香如雪洁。”
“这是李将军的次女李香雪”,阿元看向姐姐,眼睛转了转说:“还给你两个提示,不过这回就不能这么简单了。”
“中书舍人,夏。”
阿元得意的瞧着他。
“中书舍人我知道,又叫紫薇郎,可是夏?”俞成端直用扇子敲头。
“要你叫我泥猴儿,这会儿你成了呆子了呢。”
阿元的话逗得李家姐妹掩面直笑。
“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是谁?藏在这荷叶中偷听他们射覆?
游舫上的人都循声看去,只见在荷叶虚掩处又游来一叶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