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看,有杂耍的!”
见李继嗣兴致突然落下来,李贵想哄他高兴,指着一群人围着叫好的杂耍班想让他去凑热闹。
“咱们也进去看看?”
李继嗣摇了下头。
他像是有点出神,脚步也漫无目的地游荡般。
“少爷,这有家茶楼,咱们进去歇歇?里面还有说书的。”
李贵记得李继嗣爱听书,在平安县的家里还养了两个专门说书的先生。
“都是听过的故事。”
李继嗣路过茶楼时摇了下头,继续往前走。
“少爷,有卖花的,冬水仙!”
李贵掏了几文钱从一个小丫头手里买了一把花。
“您看这花多好。”
那水仙色白幽香,还长着绿油油的长叶子,有着黄色的嫩蕊。
“不错。”
李继嗣总算夸了句。
但也只看了一下。
他复抬头向前望了眼未走完的剩下半个热闹的西街。
前头仍是人头攒动,灯辉烛明,但李继嗣却没什么心情继续往前走,好像那些景致都索然无味起来。
“李贵,咱们回去吧。”
李贵拿着花跟在后头,追问道:“您这就回去了?时间还早着呢。”
“就这些东西,有什么稀罕可看。”
李贵倒是觉得都挺有意思的呀,西川这一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但李贵不敢违逆主家,只跟在李继嗣后头往回走。
走到十字街交叉处,李继嗣一抬头,只见刚才错过的徐娘子,迎着他,正朝西街过来。
与他主仆二人不同,徐慕和他们已经买了一堆东西,周凡此时怀里抱着,臂上挂着的全是东西。
徐慕和也看见李继嗣和李贵了,他二人倒雅,这繁华热闹的集市,怀里只抱了一大捧水仙花,还慢悠悠的样子。
“好一捧水仙”
徐慕和迎过去,与李继嗣互相见了礼,取了一只水仙来闻。
“真是应了那句诗‘含香体素欲倾城’。”
“刚才我跟公子瞧见娘子了,但人多没遇上,谁想咱们有缘呢。”
李贵热络打招呼。
月蓉抓了把刚才她们从东边买的红枣给李贵尝尝。
李贵见李继嗣半晌没说话,瞧了眼主子,正直瞪瞪的看着徐娘子。
李继嗣与她重逢后就一直稍瞬不逝的看着徐慕和,看着她从街东边的灯火辉煌处朝自己走过来,笑语盈盈。
这水仙倾不倾城李继嗣不知道,但他此刻的心境倒是也应了徐慕和说的那首诗里的另两句——是谁招此魂肠断,种作寒花寄愁绝。
是谁让他牵肠挂肚?
是谁让他愁思难散?
“西街这边有意思吗?”
见李继嗣没答话,徐慕和看向李贵问了句。
“有意思。”
徐慕和这一问,李继嗣沉默半晌反而说话了。
“有杂耍班,有说书的茶楼,还有卖花的。”
“咱们去茶楼歇歇脚,然后听听书吧。”
徐慕和笑着看向刘妈,也打算与李继嗣主仆拜别。
“一起吧。”
他也要跟着去?他不是刚从西街过来?
徐慕和觉他怪怪的,“公子不是刚逛完?”
“哦,刚才就我二人,怪没意思的,与你们一起,人多也热闹。”
其实徐慕和不太愿意。
她跟一个男子同行算怎么回事,但又不好驳了李继嗣的面子。
‘人家可能是真君子,不拘小节而已,好在他们人多,也不算过分失礼。’徐慕和心里暗想
“那就请吧。”
……
那茶楼不大,茶也一般,书说的故事是‘广寒宫里天蓬元帅戏嫦娥,后被贬下凡界成了猪妖’这一段。
徐慕和听不太全西川话,尤其是那说书先生说一说还要唱起来,她更听不懂。
李继嗣与徐慕和分桌落座,但两人挨得近,他便讲给徐慕和每一句唱的都是什么。
“这句唱的是他被贬下天界一不小心落进猪圈,满怀愤懑。”
“这句是唱他怨那嫦娥貌美却心狠,对他无情又无义,告他状。”
徐慕和听得认真,眼睛盯着说书人,而李继嗣却望着徐慕和,渐渐出神。
她今日与往日过于素净不同,稍作打扮,略施脂粉。
藕荷色小袄儿,底下是深绿色百叠裙子,盘着百合分肖髻,只用淡紫色的绢做了两朵花戴。
仍是观之可亲,见之顿觉温柔雅驯。
“这句呢?唱的什么?”
见李继嗣不吱声,徐慕和回头看他一眼,竟撞见他正失神盯着自己。
徐慕和顿时双颊如火,用手遮挡了半边脸,借喝茶忙别过脸去,心下一片慌乱。
“唱的是两句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刘妈妈,咱们回去吧。”
徐慕和彻底扭过身给了李继嗣一个后背,打断他的话。
“天太晚,咱们这么多女子不安全。”
徐慕和也不看李继嗣,朝他福了福身子拜别,带着一众人去了。
“怎么说走就走了?”
李贵一直醉心听书,哪知是李继嗣唐突了人家,看着和兴源的人火急火燎的走,还不明就里的问了句。
李继嗣也知道自己失礼,摸着额头直叹气。
“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怎么了,怎么会一时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
而被唐突了的徐慕和直到回了家也惊魂未定。
刘妈见她脸色不好,神色略忧虑,伺候她歇息时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还难看起来,可是受了风?身子不爽利?”
“可能是走乏了。”
徐慕和勉强一笑。
刘妈不敢怠慢,忙去厨房熬上一锅姜糖茶,也给众人都喝上一碗,避免今晚街上逛久了着凉。
只一人坐在孤灯的室内,徐慕和想起撞见李继嗣看她的目光,脸上又觉得烧起来。
‘一定是多心了’徐慕和在心里说服自己。
‘他一个未婚的少爷,比自己还小好几岁,怎么可能会对她动心?’
徐慕和知道自己无倾城之色,李继嗣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富家少爷,怎地就能对她刮目相看。
‘而且这些日子,往来也好几次,他说话办事从未对自己不规矩。’
徐慕和心里不停的劝自己,慢慢的也就平复下来。
她的目光慢慢的移上那盏孤灯,心里又感伤的想‘她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又是下堂妻,哪有心情想这些风月之事呢。’
这一夜后,徐慕和权当是个误会,再没往多处想,她生意照做,日子照过,且李继嗣也没来和兴源叨扰过她。
徐慕和心里默认上元灯会那晚确实是一场误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