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程仁虎的刀‘哐’的一声磕在小几上,瞬间小几深深裂开一道痕。
焉耆使者被吓得微微一抖。
勉强继续笑着说:“焉耆王愿归顺九翎,故遣我来请将军入城,城中已备金银珠宝,美人良驹,请将军带回九翎,敬献皇帝陛下。”
“哦?焉耆王愿意归顺我朝?”
使者连连点头。
“我怎么听说,焉耆唯柔然马首是瞻?”
“不仅杀了九翎的商队,劫掠货物,还协助柔然劫掠西域诸国。”
使者摸着自己的胡子笑起来,解释道:“我们这样的小国,不表面上顺从柔然怎么可能保全自己呢。”
“我如何信你?”
俞珩星眸露寒光,盯着那使者一指问道。
“我这里有王上的国书。”
焉耆使者忙拿出加了玺印的书信,呈给俞珩。
“译官,你译给帐中诸位将军听听。”
译官上前接过焉耆的国书,浏览一遍,回禀道:“书上说恭请将军,要设宴款待,并愿以黄金骏马为归顺的贡品,以求和平。”
“很好。”
俞珩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众将都听见了?”
“听见了。”
程仁虎立马答道:“焉耆王要请咱们喝酒吃肉,说愿意归顺。”
“要是敢骗咱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俞珩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得师出有名啊。
焉耆若首鼠两端,两面三刀,那九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灭掉他。
“既是如此,明早启程,去焉耆赴宴。”
使者虽被程仁虎的嗓门吓得不轻,但还是松了口气,焉耆王交代给他的任务至少完成了。
……
“真没意思,走了半圈,看的都是这些个舞,听的都是这些曲儿。”
程仁虎小声跟一个都尉骑官抱怨。
他拿着杯子与那都尉耳语,“也就这酒还不错。”
“你少喝点。”
都尉知道一会儿恐有一战,怕程仁虎喝多了腿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这么多美女还不够你看的?”
老程平日里好色着呢,他家里娘子又厉害,不许他买小妾养胡娘,如今让他可劲儿看,他反倒不看了。
“这事儿就图一新鲜。”
程仁虎撇了下嘴,“天天吃猪肘子也腻歪。”
“你还别说,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家了,都想老婆儿子了。”
正说到这儿,进来一个九翎的令兵,去俞珩耳边说了些什么。
程仁虎和姜都尉皆警惕起来,隔着那些舞姬胡旋裙摆的间隙瞄着俞珩的神色。
“是不是要行动了?”
两人假借喝酒的姿态搂着对方脖子,实际在暗中交谈。
程仁虎略一斜眼地问。
姜都尉按住程仁虎,不叫他轻举妄动。
“摔杯为号,等指令。”
只见俞珩身边的林都尉起身,那正搂着美人品美酒的焉耆王像是警惕起来。
见他只是过来敬酒,又放松下来,虚与委蛇的端起杯。
就在此刻,林都尉杯盏落地,霎时九翎诸将拔刀而起。
舞乐骤停,舞姬逃散,只剩下还反应缓慢的焉耆贵族,然而他们的脖子上都已架上了九翎的腰刀。
“这是有什么误会?”
焉耆王未见柔然人来,故想继续拖延时间。
“将军继续喝酒,喝酒啊!”
他又转了转眼睛,跟俞珩说:“想必将军是没有看到我进献给皇帝陛下的珠宝,所以着急了吧。”
焉耆王第二步要用金银来迷惑俞珩。
“不必了,我先给你看样宝贝!”
俞珩一摆手,陈英从帐外提着几颗头颅进来,扔在了焉耆王面前的桌案上。
“柔然使者具已斩首。”
“焉耆王,没有救兵会在今晚来救你,你得到的密报是假的,我的译官用柔然语写给你的。”
陈英面带戏谑。
焉耆王面色大惊,心知肚明谋划的计策已被俞珩看破,忙求饶道:“这是他们逼我的,我不得已呀!”
俞珩拿出焉耆王的国书,当面展开来。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首鼠两端,勾结柔然欲谋害九翎官吏,重罪!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俞珩身边的陈英抽刀击毙焉耆王。
鲜血四溅,吓得他身边的舞姬蹲身惊叫起来。
王廷帐外,此刻灯火把林立,俱是俞珩早已埋伏下的九翎骑兵,已经完全控制了焉耆。
俞珩将焉耆王的尸身推到一旁,自己坐在首位上,让诸将把焉耆贵族都押到面前来跪着。
“九翎陛下遣我来焉耆选一个质子归朝,你们谁愿意去?”
众贵族皆不言语。
“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是都想去。”
“陈英,将所有人都绑了,一同带回玉阳关!”
既然都不愿意去,那就都去。
……
“将军,我们不马上拔营赶回玉阳关吗?”
俞珩已经看过最新的斥候密报,虽然陈英长途奔袭追赶上了匈奴使者,但焉耆和龟兹生变,柔然还是得到了消息。
“暂时不能走。”
俞珩着甲与陈英在焉耆的城上巡视,此刻城上都换防了九翎的卫兵。
“斥候密报,柔然的牧利王部将挥师南下,现在撤走,柔然就会报复龟兹和焉耆附近的几个屯田区百姓,还有南路正在贸易的商队。”
“将军想迎战牧利王部?”
俞珩很慎重的点了下头。
“将军可知牧利王部可率兵众多少?”。
“不超过三万。”
陈英略谨慎的又说:“但牧利王部兵强马壮,尤其是骑兵作战勇猛。”
“所以明日一早,请众位将军商议万全迎敌之策。”
虽然九翎已经近二十年未曾与柔然人在西域交战,但俞珩心意已决。
九翎只要想在西域重建都护府,就不能失去仅剩的屯田区,与柔然的仗就必打无疑。
俞珩站在异域的城上向东远眺着。
已是深秋初冬,雪从开始零星的飘落渐如飞絮。
身上的甲胄因寒冷愈发的坚硬,穿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将军,要不您还是回帐中歇息吧。”
陈英一边劝俞珩,一边呵了呵热气,暖暖自己的手。
“士兵不卸甲,将军怎宽衣?”
俞珩继续与陈英在城上巡视,走过一个个放哨卫兵笔挺的脊背。
陈英看着俞珩年轻的侧脸,比自己还年轻一些,心里颇有感慨。
都知道俞珩出身富贵,军中还有流言,说他升迁快不过是宗室子弟的缘故,安王才会多提拔他。
但这一路下来,不管是对敌作战,还是个人的军纪作风,俞珩都极为出色,故跟随他的众兵将愈发信任他。
他肯相信自己的下属,给傅公介立功的机会。
他也出手大方,在龟兹和焉耆获得的战利从上到下犒赏一番,连一个普通的兵卒都分到了金子。
与龟兹人对战,他的战马冲在最前面。
他还不好色,焉耆王进献的美人全都被他放走了。
甚至这大半夜不去烤火休息,还与自己这个值夜的将军、普通的卫兵一起巡城。
看来有些人和事,只有你亲自经历过才知道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