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襄王窥神女(一)
作者:西陵小珩g   重生之不甘零落身为尘最新章节     
    “殿下与太子妃吵架可是因为端王妃有孕一事?”解节执白,落子问道。
    棋盘上白与黑势均力敌,也都在蓄势。
    “我倒宁愿与她吵点正经的。”
    俞成靖一身华贵的织锦鸦青色袍服,面若冠玉,面无喜怒。
    他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捻着一粒黑子。
    解节注意力仍在棋盘上,唇角含笑,说:“内帷还是太清静,如果太子妃忙着与贾良娣对抗,就无暇给殿下找麻烦了。”
    俞成靖浅浅哂笑一下。
    “难道不我懂么。”
    “自从卓党折了张百龄、林文海两员大将后就龟缩起来,这个时候让姓贾的内斗,卓党便如同坐山观虎斗。”
    “鳖不入瓮,火架的再旺又有何用,只会烧裂了瓷瓮。”
    解节的棋风与她一贯谨言慎行不同,她擅下快棋,所执棋子在棋盘上落出清脆的声音。
    “如今士林学子都知陛下喜欢科举纳贤,不喜官员举荐内推,也不知卓贾两家能稳坐几时。”
    俞成靖气定神闲地说:“父皇只要手里有兵,就什么都是稳的。”
    “卓党越是低调龟缩,越利于各项政令的推行,越利于清洗官场。”
    “何时陛下选拔的良臣、忠臣能遍布各郡县,如这些棋子散落棋盘,即使不施以计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俞成靖稍一蹙眉,说:“现在最令我心烦的,莫过于青鸾郡主的婚事。”
    “冬至狩猎那日,公子寿表现得出类拔萃,如果我是一个为女择婿的父亲,也会首先考虑他。”
    解节抬眸察颜稍许,问道:“殿下觉得长宁王会择中公子?”
    “长宁府擅于审时度势,妾觉得长宁王不会主动结亲西宁公府。”
    “除非陛下再度赐婚。”
    一个统兵数万的封疆大吏,一个在军中威望颇高的实权王爷,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皇帝能睡得了安稳觉才怪。
    太子愁容稍深几许,“公子寿名声不怎么样,但人属实不错。”
    “真的?那跟呼延圣倒正相反。”
    解节突然开了个玩笑。
    “郡主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少女情怀最难捉摸,若她相中微生寿,那就不好说了。”
    俞成靖也不过是个才及弱冠的少年。
    说得自己倒像个历尽沧桑的半老之人了。
    “要不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俞成靖执子的手悬而未落,摇了下头,“你去试探,她岂能不防备,肯定问不出什么话来。”
    解节微笑着说:“妾觉得不如殿下自己去问,郡主同殿下有少时的情意,也许会吐露真心。”
    “妾觉得,郡主虽年少,未必就是糊涂人。”
    “若殿下真不想两家结这门亲,对郡主陈述厉害,也许她懂得取舍。”
    “当日我与梵娘的事被她撞见,我都认定自己肯定完了。”
    解节脸上忽生出些后怕来。
    “她即使不去给皇后娘娘告密,也至少得和殿下说起。”
    “谁知她没有跟任何人讲,可见是个极有分寸又谨慎的人。”
    解节当时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这也是为何解节突然一会儿说服娘家送小妹解良玉入府,一会儿又作罢的缘故。
    俞成靖突然松垮垂肩,叹气道:“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误她。”
    “我心里也期盼阿元好,如果她真择中公子寿——”
    解节凝眸注视着太子,想听听这个薄情寡爱的人是不是尚余那么一丝温情。
    “那就是天意,天要成全这段缘。”
    说罢,他将棋子丢入奁内。
    俞成靖脑子里萌生过很多计谋,但都是下下策,像是寻个美人儿去引诱微生寿,让爱女心切的王府对他失去好感之类的阴谋。
    既不是正大光明,又不能十拿九稳。
    但最终并未用在他二人身上。
    解节劝他道:“殿下去问问倒也无碍,若真是天意,无人能左右得了。”
    ……
    是夜,刚交了二鼓,人定时的离宫陷入静谧的睡梦中。
    俞成靖深衣简行,只带着近卫卢小嘉依约前往碧霞观。
    因说了要密谈,所以明鸾遣散了女使、妈妈,只吩咐远黛从后门引太子去正殿。
    门一阖上,月光被挡住,大殿显得空荡荡的。
    昏暗的灯,将一切能笼照的物体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神像的头也隐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俞成靖负手孤身立在那,微仰着头,满腹心事地看那尊柔美端庄的女娲像。
    没过多久,他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俞明鸾一个人提着灯笼,像一颗刺破夜幕的星,缓缓出现在眼前。
    她着雪青色深衣,束小巧的白玉莲花冠,描一双文殊眉,未施粉黛、亭亭玉立,唯额间点了一颗小小的圆圆的胭脂痣。
    在朦朦的灯光中,似谪尘的女仙。
    俞成靖移开了目光。
    他厌恶心中霎时升腾起的异样,那种原始的男性欣赏女性之美的感觉。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明鸾是妹妹,不该注重她的容貌和美丽。
    明鸾放下灯,合掌跪在蒲团上,说:“现在除了神佛就只剩你我,神佛是不语世间事的。”
    俞成靖也跪坐在蒲团上,但他朝向明鸾。
    看着她长长的羽睫轻轻地颤动。
    “殿下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来,你不想让我选微生家对不对?”
    俞成靖此时的心很静,他觉得自己真卑鄙,他在要求一个姑娘为了别人的利益而放弃主宰自己婚姻的权力。
    因为心虚,所以他语气极温柔。
    “是”
    “你还没见过他,也许你会喜欢他,也许你们能合得来。”
    “殿下还记得很多年前问过我的内个问题吗?”
    俞成靖毫无头绪,微微蹙眉。
    只听她说道:“殿下问我在敬和县主和解娘子中选择谁。”
    “就算是殿下,也不能喜欢谁就选谁,跟谁合得来就选谁,何况我呢。”
    明鸾记得李香雪总说,女人有多么惨,什么事都身不由己。
    可在明鸾看来,自以为是的男人也被权力冲昏了头,不知自己也身为鱼肉,困顿其中。
    他们何尝不被门第、宗族、礼制等等一切,他们自认为牢牢掌控的东西束缚着。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在这张大网里。
    穷苦人的网用粗麻织成,权贵的网用丝锦织成,除了更华美、更牢固,别无二致。
    区别仅在于,一部分糊涂的人醉生梦死,一部分清醒的人无可奈何。
    “我们俩都帮彼此一个忙吧。”
    明鸾说:“我可以让微生公子打消娶我的念头,请殿下也想办法解决呼延家对我的纠缠。”
    俞成靖对明鸾的冷静有些意外,问道:“你与十三叔和徐王妃说过这些吗?”
    “母亲说,我必须要学会自己做决定,尤其是面对终身大事。”
    “无知地在别人的决定里随波逐流,是走不长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