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季星河原本平静的心情再也无法工作。
“今天先讨论到这里,你们回去再想想几个方案报给我。”
众人点头。
季星河对着简乐道:“马上给我订最近的一班去容城的高铁。”
简乐没有问什么,老板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理由。
“宋凇,赶紧把车开出来,送我去高铁站。我马上要回容城。”
一听季星河急促的语气,宋凇赶紧发动车到电梯口等他。
简乐发现,平时稳重的老板今天怎么突然变得有一丝丝的惊慌乱。
肯定是家中出事了吧。
两个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陈知夏以为是物管来打理花草,让阿姨去开门。
“母亲,您怎么了?”季星河一进来就急切走到她跟前。
陈知夏看着一身正装的儿子就知道他直接从公司直接来的,十分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来得这么快。
甚至他额间头发因为出汗变成一条一条的,连衬衫领口都湿透了。
这对于从小就被陈知夏教育要注意形象的季星河来说,算一种失态。
看着儿子焦急的眼神,陈知夏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声。瞧你这汗水,马姐,拿一条过温水的毛巾来。”
季星河顾不得这些,从茶几上抽纸胡乱地擦了擦:“这些都不重要,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到底怎么了?”
他来得如此急切,就是想当着母亲的面知道病情真相。
陈知夏轻描淡写:“冠心病,医生建议做个搭桥手术。没什么大事。”
季星河不信。
陈知夏只好把检查结果拿出来,季星河看病情不太严重才放下心。
这是陈知夏第一次看到儿子因为自己而紧张,或许在季星河心里自己这个母亲也不完全是失职的。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我做给你一道你喜欢的酸菜肉片汤?母亲也好久没有给你做过一顿饭,你也好久没尝过母亲的手艺。顾忌都生疏了。”
季星河这才觉得浑身湿透十分难受。
陈知夏已经很久不怎么下厨房,今天突然要下厨房是被季星河感动的。
她没想到季星河这么快就从俞城赶过来,因病的伤心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突然间,世家的一切都好像不那么重要。
财富、地位、感情在亲情面前都是身外之物。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儿子那么可爱过,来的路上他担心坏了吧,才会如此失态。
饭桌上,季星河喝了一口酸菜汤,还是以前的味道。
“母亲,这汤的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季星河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冷。
来的路上季星河想了很多,不停地在手机上搜索心脏搭桥手术。
以前可以对母亲冷漠,那是因为有些事夹杂在他们母子之间。
可是突然得知母亲重病,季星河整个被冰封的心突然就崩溃了。
原来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那样重。
以前他不肯原谅母亲,就是无法认同那样温柔的母亲怎么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总有那么多的无奈与取舍,少年一颗真心却是最经不起伤害的。
如果母亲不在这世界上了,他每次回头都见不到那个身影,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都坍塌掉了?
在没有苏珂以前,母亲就是拿他的全世界。
回国后季星河讨厌母亲事事都插手,可是真的有一天身边没那个人,季星河觉得自己的心都缺了一块。
回芙蓉一号城最后一段路因为是晚高峰堵车。
季星河实在忍受不了龟速,他下车一路跑回来。
夏天的气息已经弥漫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奔跑期间季星河不在乎路人目光。
他急切地想要见到母亲,仿佛燥热的空气与剧烈的心跳才能让他感受真实的存在。
汗水滚滚而下,那种感觉好像游泳出水。
空气涌入肺里,如此真实。
陈知夏看着儿子一口气喝完汤,十分感慨:“以前你小时候生病胃口不好,就只喜欢喝酸菜汤。只是母亲太忙,已经很久没亲自做过了。”
脸上是难得的温情。
“母亲,等做完手术你跟我回俞城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俞城还有林姨在。这房子虽大,一个人住实在有些冷清。”
“你是觉得母亲没用要你养了吗?”陈知夏打趣道,心里却是很高兴。
无论季星河说的场面话还是真心话,她都很高兴。
母子疏离太久,一点点靠近都能令人兴奋。
“母亲是个女强人,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养。但是我想经常看到母亲,那样我就不过孤儿了。有母亲在身边,心就会安一些。”
陈知夏呆呆看着季星河:原来自己在季星河心里这样的重要吗?难道以前他刻意远离自己是因为得不到那份安全吗?
“不过母亲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尊重母亲。母亲若是觉得一个人孤单,我欢迎母亲随时到来。”
季星河在脑海里想了很多,最后还是选择把心思最直白表达出来。
人都是群居动物,尤其在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就像当年他去美国,对故土对故人的思念无法克制,经常一个蒙着被子哭泣。
可是当时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都说他是男孩,要学会独立。
强大的独立也是需要强大内心来支持的。
陈知夏的眼泪实在忍不住,啪嗒往下掉。
季星河手忙脚乱递过去纸巾:“母亲,是不是我哪里又说错话了?”
陈知夏摇摇头:“没有,你这番话母亲听了很欣慰。等病情稳定后母亲就去俞城陪你。”
季星河点头说好。
母子吃完晚饭,坐在露台上看依然车水马龙的芙蓉大道,一边品着茶。
芙蓉大道是西城最绚烂璀璨的一颗宝石,尤其是到晚上在灯光的加持下更是光彩夺目。
“星河,你知道当我得知检查结果最担心的什么吗?”
“是我吗?”
“自然是你。我想自己的儿子还没成家立业,我还没有看到孙子出生,就觉得自己这一生还有很多事都没完成。以前总是嘲笑那些妇人的心一天天都放在家里孩子孙子身上,太没自我存在价值了。可是现在看看,倒显得是我想太多。人嘛,一生追求无非两种境地,一种是心灵上的慰藉,一种是物质上的满足。而后者我早就释怀,对前者却是一直觉得总会有一天得到的。可是突然来的病情把预想好的一切都打断了。生命的延续是每个生物最基本的本能,我也是个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