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城这是第二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一次是现在。
当那尖锐的利爪刺破胸膛的肌肤时,他在恍惚间想,或许他可以见到爹娘了。
他听到顾北亭惊恐的大喊,一时心头又有些难过,或许他不该死在这里,可他已经无力去抵挡那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像赵子越一样被利爪穿透身体时,忽然一道蓝光闪过,那刺破他胸前皮肤的利爪骤然断成两截,断口处甚至凝着一层寒冰。
看着那熟悉的蓝色,顾北城心下一松。
是阿娘来了吗?
他捂着胸口的血洞踉跄着倒下,却骤然被人拉起。
杜淮铮砍下刺向顾北城胸口那只利爪,同时一刀砍向钳制着顾北城右手的恶傀,回身时见少年就要摔倒,忙伸出左手从他背后穿过虚搂住他的腰身防止他摔下去,同时右手横刀斩下,那先前被他一刀砍断手臂的恶傀被他一刀削掉半个身子。
那断成两截的恶傀迅速被寒冰覆盖,随即在杜淮铮脚下粉碎。
“你没事吧?”
杜淮铮迅速转身向袭击萧云霁三人的恶傀砍去,一边询问着顾北城。
顾北城本就眩晕,被杜淮铮勒着腹部颠簸得想吐,他双手撑在腰间那只手上,艰难开口“没事……你,先放开我。”
被改进过的横刀几乎能一刀解决掉一只恶傀,加之他出手迅猛,刀刀砍向要害,那些恶傀几乎全部在刀下化作冰雕粉碎。
杜淮铮将顾北城一把塞进萧云霁怀里,“你们照看他一下,剩下的疯子我来解决。”
围困住他们的恶傀已被杜淮铮一刀一个斩杀,萧云霁还有些回不过神,扶着顾北城时还在发愣。
他看了看地上的碎冰块,又看了看杜淮铮,这,这不是县衙杜捕头吗?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杜淮铮将顾北城交给萧云霁便立刻提刀再向恶傀砍去。
那些与恶傀死战的人被解救出来,瞧着杜淮铮一刀一个脑袋差点没高兴得哭出来。
这时候,似乎也没人去管为什么那些恶傀在杜淮铮刀下都变成了冰坨子,他们只知道他们终于获救了!
顾北亭在看到杜淮铮出手的那一瞬间,飞出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原处。
他松开扣住窗棂的双手,仿佛脱力般瘫坐回椅子里,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寒气。
马雍便是这时候抱着箭跑了上来,口中还嚷嚷着,“来了,来了,箭来了!”
他刚跑上楼,抬眼便见那小阎王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抿着唇,一张脸白得吓人,那双血淋淋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猩红的血从指缝间滴滴答答地垂落。
马雍心头猛跳了两下,完蛋,这小阎王莫不是死了?
他惊恐地看向四周,还好还好,没有看见那些疯子,那他怎么回事?
射箭累死了?
还是手上的伤失血过多死了?
马雍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总是拿命威胁他的小阎王死了,他本该高兴才对,可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有那么一丢丢难过。
这小阎王虽然不近人情,但不可否认,他还是蛮厉害的,他在下面来来回回捡箭时就发现了,他射出那么多支箭,箭箭落在疯子要害,没有一箭落空,这准头,说他不是个天才,他都得去给他鸣不平!
不过可惜了!
马雍抱着箭沮丧的上前,见那一直跟着小阎王的小孩儿还蹲在他脚边怀里抱着空荡荡的箭筒,竟难得的平生第一次生出些怜惜来。
好歹是共患难了,他想。
将箭放到一旁,摸摸小孩儿的脑袋,“你放心,你哥哥死了,以后马哥罩着你!”
哪知原本还呆呆坐着的小孩儿听了这话忽然奋起,对马雍拳打脚踢,又打又骂,“你个坏哥哥,你才死了,哥哥好好的,你干嘛说他死了?你个大坏蛋,我打死你!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哎!你这小子!”马雍吃痛,又不免恼怒,将小孩儿后领子提着将人扯远些,怒道,“你若不识好歹,我就将你丢在这里陪你哥,到时候他肉烂了生蛆了看你怎么办,我……”
马雍愤愤地瞪向一旁他以为死了的少年,没想骤然与那双色泽又淡又冷的眸子撞上,马雍浑身一僵,脸色刷一下惨白,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哆嗦起来。
“你,你……”
娘啊!这小阎王莫不是煞气太重死后诈尸了?
马雍此刻只想转身就跑,奈何腿上挂了个小人儿跑不动。
他惊得浑身冒冷汗,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忙去扯抱着自己大腿又打又踢的小孩儿,“别……别打了,你……你哥他诈尸了!”
桑洄气得直瞪眼,也不管马雍怎么扯他后领子,伸长脖子张口便咬在马雍大腿上。
“嗷!”马雍痛呼一声,伸手就要打人,手还没落下,忽地又听那诈尸小阎王阴冷的声音,“你敢!”
马雍颤巍巍地收了手,他确实不敢,可那死小孩儿快把他腿上的肉咬下来了!
顾北亭瞧着咬上马雍的小孩儿,唤道,“桑洄,松口。”
气鼓鼓的桑洄松了口,跑到顾北亭跟前,两眼通红地告状,“哥哥,他坏!他竟然说哥哥死了,真是太坏了!”
“许是我看错了……”马雍捂着腿,见小阎王能动能说话,他也不知诈尸的人是个什么样,可又怂得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再说,只好又怂又无力地为自己补救补救。
他这儿提心吊胆的,顾北亭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瞥了眼下方即将结束的拼杀,冷声道,“带我下去。”
“啊?”马雍惊吓,背他?万一他是真诈尸怎么办?万一他趁机咬自己脖子吸血怎么办?万一……
对上那双不耐烦的冷眸,马雍浑身一激灵,也没有那么多万一了,咽了咽口水,赴死般咬紧牙关,“这就来!”
不过在背上顾北亭的一瞬间,他又不怕了。
身体热的,没凉!
肉还软乎着,没硬!
还能呼吸,没断气!
总结一句,没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马雍背着人,莫名心情愉悦,脚步都轻快许多。
感受到他情绪莫名变化的顾北亭,“……”
他这是在心中唱了一出戏还是快疯了?
桑洄抱起箭筒和弓又癫癫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