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巍回到马昌徳身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瞧着大人的神色,只怕大人不是来问罪的一会儿都得问罪。
他之前来永安县接手疯子杀人案时同贺鸿相处过,那是个聪明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蠢事。
就算他一时糊涂,有杜淮铮那小子在应当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题才是。
说不定是真有什么隐情。
宋巍瞧着马昌徳的脸色,有心想要为他们说说好话。
“大人,你看这……”
“不必多说,我倒要看看这县城内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他将守城兵都调走了!”
马昌徳打断宋巍的话,他本也是没有这般大的怒火,城头无人,他也担心城内出了事,哪知这时候从城头冒出个普通老百姓。
既有百姓上街,这城中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在战时,敌军搭云梯攀上城楼了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人家无需废一兵一卒便能打下他这座城!
就在马昌徳压着怒火,宋巍默默叹气之时,城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那厚重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带着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站在最前方的百姓骤然闻到这味道,脸色瞬间变色,有的妇人孩子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宋巍闻着那血腥气也是神色一凝,马昌徳的怒气当场就被那席卷而来的腥风吹散了。
他先是一惊,而后凝着眸子看向城内。
贺鸿带着人从门内匆匆迎出来,杜淮铮跟在他身后,柳青带着十来个捕快拦在城门口防止有百姓闯进去。
他们一行人连带着县令贺鸿都是衣衫褴褛,身上满是污血,眼下乌青,身上还缠着绷带,看上去甚是狼狈。
百姓们先是被那城中飘出的血腥味惊吓,见到贺鸿一行人更是惶恐。
贺鸿与杜淮铮穿过呆滞的人群来到马昌徳面前,躬身道,“下官永安县县令贺鸿,见过马大人。”
马昌徳见到贺鸿后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他双目沉沉看着眼前如同才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声音低沉像是忍着怒气,又像是心情沉重,“永安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如此模样?”
周围的百姓也竖起耳朵。
贺鸿面色不变,低垂着眼眸说道,“回大人,昨日城中混进来一群亡命之徒伤了百姓,下官这才命人封锁城门,如今闯入城中的那些亡命之徒已全部格杀,待城中彻底清查一遍,明日便可解封。”
竟然是亡命之徒逃进城中了!
连县太爷都受了伤,那些亡命之徒该有多厉害?
“大人,城中百姓没事吧?我儿子媳妇昨日进的城,他们没遇上那些亡命之徒吧?”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上前,眼中满是担忧。
“我媳妇孩子昨日也进城了。”
“我相公和弟弟也在城里。”
“大人,他们还好吗?”
贺鸿看着周围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他的身体不禁颤了颤,好半响,他才艰难地开口,“抱歉,本官……我无法向诸位保证你们的家人无恙,昨日祸事发生太过突然,我带着人赶到时已死伤许多百姓……”
众人一听,霎时惊恐万分,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呜呜悲泣起来。
贺鸿听着这些哭声心中难受,只得先行安慰,“你们先别担心,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只是受了些小伤,目前已妥善安置,如今他们在城中很安全。”
他说罢,周围哭声却是越发响亮,他们担心家人安危。
有人闹着要入城去寻他们的家人,柳青带人拦着。
可百姓太多,眼看就要拦不住了,贺鸿忙对马昌徳道,“大人,还请速速随我入城。”
贺鸿那一番话骗得了老百姓可骗不了做了半辈子官的马昌徳,就连宋巍都没信。
马昌徳沉着眸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也没动。
不怪马昌徳多心,主要是他们行事太过古怪,他们不得不多想。
宋巍毕竟跟在马昌徳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够猜到他的心思,只怕是知府大人觉得这是贺鸿的计谋,虽然他不知道贺鸿算计他能得什么好处。
马知府做了半辈子官,得罪的人不少,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多。
永安县莫名其妙封了城,如今打开城门便是迎面而来的血腥味,贺鸿还满身是血地邀请他入城,怎么看怎么不对。
说是有邪祟作乱,可他活着这半生也没见过她一只邪祟。
西夏自开国时便敬鬼神,可敬是一回事,信与不信又是一回事。
打着邪祟的名义谋财害命的案子他见得多了。
马昌德三年前就栽过一回,险些丢了命,如今谨慎也是情有可原。
宋巍瞧着马昌德不为所动,贺鸿面上露出些许急迫,那边城门拦着百姓的捕快似乎快要拦不住了。
他忙上前一步,算是为马德昌探路,问道,“贺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随我入城,待入城后,大人看了便明白了。”
贺鸿声音迫切,他瞧着马昌德的神色,大概也能猜得出他在顾虑什么。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三年前,马昌德进京面圣,回来的途中却被同僚陷害差点死在半道上,当时似乎就是一起利用邪祟伤人的案子引起的。
从此之后,马昌德便格外谨慎。
于是贺鸿将目光落在宋巍身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只见宋巍大惊失色,像是不敢置信,他看着贺鸿,又看向杜淮铮,“这,这……”
竟然是发生了这样大的祸事?!!
难怪,难怪贺鸿这个县太爷都受了伤!
宋巍惊了一瞬,很快收起神色,转身对马昌德拱手道,“大人,此事的确事关重大,还请大人速速入城。”
说罢,他又上前在马昌德身边低语,“大人,城中邪祟作乱,死伤百姓上千。”
“属下曾在永安县亲眼见过那邪祟,此事绝不是作假。”
马昌德倒是信宋巍的话。
只是听着他的话不免心中一沉,他看向贺鸿和永安县众捕快身上的伤,鼻尖还缭绕着城内传来的血腥味。
彼时哪还顾得上什么阴谋诡计,忙跟着贺鸿一起入了城。
他们一进去,城门便再次关闭。
马昌德入城后先是看到了城墙下站着的几个青年汉子,为首的那个正是之前在城楼与他们喊话的那人。
顾景淙见马知府看过来,心头一哆嗦,却强忍着害怕朝他拱手,“草民顾景淙见过知府大人。”
他一开口,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他拱手。
马昌德这时候也没空问他们爬上城楼的罪,他瞧着湿漉漉的街头,街道两旁商铺倒的倒,破的破,整条街放眼望去,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只有迎面而来的血腥味止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现在总能说说了吧?”马昌德看向贺鸿,神色严肃,“永安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城内变成了如此模样?城中百姓又去了哪儿?”
“此事说来话长,大人,我们边走边讲。”贺鸿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巍和杜淮铮跟在两人身后,他捅了捅杜淮铮,小声问道,“贺大人刚才同我说疯子如潮,血洗永安,这可是真的?”
他知道贺鸿说的疯子就是前些日子那疯子杀人案里的疯子,也就是那杀人食肉砍了脑袋还能扑腾的邪祟。
疯子如潮,那岂不是在说那样的邪祟多如潮水出没在了永安县?而那杀人食肉的邪祟在城内大肆屠杀百姓,导致街头血流成河便是那血洗永安?
难怪,难怪城中血腥气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