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秦海和刘赶路都没有离开医院。
    秦海把自己出狱以来所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一一地向刘赶路说了一遍。
    刘赶路越来越明白，秦海的想法，也是根据整体局势，从大局着眼，审时度势的结果。
    在古洋县，很显然并不是只有孙永辉和秦老虎两种势力之争，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势力都在伺机而动。
    在古洋西域项目上，目前能把漫成集团彻底排除的力量并没有形成，当然这背后的原因是复杂的。
    而程欣欣和秦海都希望，这个他们花费了大量精力规划设计的项目，能够真正成为古洋县的新地标，就要确保其建设质量，而绝不是让这个项目走向失败。
    而秦海与秦老虎的个人恩怨，那更不能与古洋西域项目相混淆。
    听到这里，刘赶路对秦海充满了敬佩，也明白了 ，程欣欣为什么会选择秦海。
    他现在发现，秦海的人生理想，绝不仅仅是建设刘庄大棚蔬菜基地那么简单。
    “也许我的理想，只是一个梦，或许这是一个不能完全实现的梦，但我愿意为了这个梦，付出自己的生命。”
    “是啊，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正像孙教授在课堂上跟我们讲的，所谓规划，其实就是一个梦，但科学的规划，是在分析历史与现实、展望今天与未来的基础上，通过大型的数据分析做出的，可以实现的梦。秦海，我相信你的梦是对的。但有时候，对的梦，不一定真的会实现。”
    “其实，任何人都会有梦。不过，有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梦，会不择手段，有的人，则不是那样的。”
    “看来，一个人，做什么样的梦，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梦，代表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刘总，其实，我知道，你的远大理想是什么，你不会只甘心在这个小小的规划公司干一辈子的。”
    “看你说的，我呀，要是退回几个月前，你这话，我爱听，但是现在，我，”刘赶路摇摇头，“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你不要这样想，也不该这样想，我相信，早晚，你会回到你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谈得越来越远。
    夜已经深了，二人都没有丝毫的睡意。两个人都感觉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代一样。
    “秦海，你所说的对于漫成公司下一步的改造，到底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好了，不如，就由你去和陈漫谈谈吧。”
    “我？”
    “对，目前来说，你并没有与漫成公司有过直接的冲突。虽然你也是漫成公司不正当行为的间接受害者，但漫成公司对你这位‘刘处长’并没有任何成见，陈漫这个人我了解，她或许更能够接受你的一些建议。”
    “那好吧，我就试一试。”
    黎明时分，程欣欣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医生建议她回家静养。
    巍瓦开车接程欣欣回到了南关小区。
    一回到南关小区6号楼303，程欣欣显得有了精神头。
    “我同意秦海的想法，刘总就赶快行动吧。”程欣欣躺在床上，闭着眼，对刘赶路说。
    “原来你晚上也没有睡着啊，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当然听到了。我已经睡的时间太长了，无法再接着睡了，但只是身体一点劲都没有，没有睁眼的力气。”
    “好吧，程总，那我先去找陈漫，看看她的态度。你好好休息。”
    “好的。”
    从目前漫成公司的处境来说，接受一定限度的自我改变也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了。
    目前，总经理秦双贵受伤昏迷不醒，项目因塌方事件暂时停工，巨大的融资成本造成的现金流不畅严重影响着诸多在建项目的推进，真的是举步维艰。
    而作为家族企业，其管理体系仍然是家长式的一言堂方式，远远不能适应现代企业管理的需要。
    目前整个漫成公司由三股力量相互作用着。
    第一股力量当然是秦老虎为代表的一部分家族派成员，整日忙于拉关系，赚取非法利益，为此不惜琢磨着害人。
    第二股力量是那些以挣工资为生的雇员，他们并不关心公司的长远命运，只要公司能为其提供工资收入，他们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第三股力量则是真正支撑漫成公司日常运行的技术派，以负责工程的副总郑佐和陈漫两个人为代表，带领工程部和财务部为核心的十几个人，维持着漫成公司的正常运转。
    漫成公司的资质之所以不够级别，就是秦老虎根本不拿所谓的工程部当回事儿。既不愿意花钱聘请足够数量的高级工程师，又不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培训现有的员工。
    凡是涉及工程技术方面的支出，是越少越好，而把大量的资金与精力用在公关部与市场部，而工程部一直处于公司的边缘地带。
    陈漫因为身体的原因，最近并不能天天来公司。
    当刘赶路来到漫成公司的时候，公司的保安在门口把刘赶路拦住了。
    他只好给陈漫打电话，直到陈漫让罗青青下楼来接。
    进了办公室，刘赶路就近坐在中间有茶几的一对单人沙发的其中一个里。
    陈漫则坐在转角方向的一个三人沙发上。
    罗青青给刘赶路斟了茶便退了出去。
    “陈总，你好，我不知道，陈总对我的到来，是不是欢迎？”
    “我听秦海说起过你，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们还在上学，他说你是你们班专业成绩最好的学生，而且你是班长。”
    “但是，很惭愧，我的事业做得很失败。”
    “不，我不这样认为，我对刘总在处理塌方事件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水准，非常欣赏。”
    “果真如此，我非常感谢陈总的抬举。”
    “刘总客气了。不知道刘总此次到访，有何赐教？”
    “哪里敢谈什么赐教，我只是想就古洋西域项目的下一步推进，与陈总进行一些探讨。”
    “有什么好探讨的呢，停工的决定是县政府根据督导组的意见提出的。漫成公司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刘总有什么高见吗？我倒真是很想听一听。”
    “我认为，漫成公司是一个充满了生命力的公司，只是这种生命力目前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所压制了，陷入了迷茫的境地。如果漫成愿意的话，它可以重生而且一飞冲天。”
    “刘总真是一个乐观的人。漫成公司目前的状况，刘总有所不知，”陈漫看着说话仍然带着书生气的刘赶路，接着说道，“用病入膏肓来形容也不为过。”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刘赶路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他想，果真如此，还有必要让这样的公司寻求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