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满是蛛网灰尘的门扉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残叶枯枝遍地的院子,
因为连日的阴雨,这些枯枝残叶都变得腐朽,黏糊糊的铺在青石板上,即使再名贵的鹿皮靴踩上去,也会有一些湿滑。
赤狐织金裘的下摆划过泥泞,俊美的男人有着这世上少有的容颜,在这样残败的院子里,反而衬的他犹如谪仙降世,当然,如果你不看他的眸子的话。
此刻他眼睛里的怒火犹如实质,将他的绝世容颜都牵扯的有些扭曲,让人望之可怖,绝不像是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玉面公子,
穿过腐烂破败的花谢,砰一下,他推开了正屋的门。
“嗬……嗬嗬……啊……”毁了嗓子,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女人当即就面色狰狞的朝他扑了过来,却也只是扑了个空,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然后挣扎着朝他爬。
樱桃手忙脚乱的扶她起来:“郡主,郡主……”
她手臂才受过刀伤,荣安郡主又实在是挣扎的厉害,在地上折腾了半天才将将能站起来,就又被陈遇怜一脚踹翻在地,径直撞在了床边的桌角,额头立刻就流下鲜红的血迹,滴滴答答落满了衣襟。
樱桃是荣安公主自小的女侍,虽然只是肖像了其一二成,但因着朝夕相处许多年,她确是易容之后神态举止声音都最相仿荣安郡主的人。
她这一演就是许多年,直到世人都熟悉了她的样子,直到形容枯槁的荣安郡主就算站在世人的面前,也没几人能认出这个形容枯槁的疯婆子
陈遇怜向来最在乎樱桃的面皮,脸上有伤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深情不二的声名,脸上有伤也很难在易容时不露出痕迹。
初春时樱桃被蔷薇花在额头划了一道白痕,都被他发落了一院子的丫头。他当时恶狠狠翻脸的样子,樱桃还深深地记在心里。
可他现在却笑了。
“呵!”
半边的嘴角硬扯着弯起,眼睛里冷漠又狠戾的光比她幼时看见的菜市口要砍头的恶徒都让人遍体生寒。
“说,那老东西是不是你让人救走的?”
“什……什么老东西?”樱桃一脸的愕然。
“你在装什么?”这座王府里的人,早就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十几年了,从淮安王世子暴毙开始,一直到年前淮安王最小的幺女痴傻走失,这王府早就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现在这满天下知道真相的人,除了不能言语手脚都控制不好人不人鬼不鬼的荣安,也就只有这个侍女了。
这女人聪明至极,要不然不能自小就被选在荣安身边做女官,还能假扮荣安郡主这么多年。
她说不知道,陈遇怜是绝对不信的。
要说这王府里还能有一个人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牢里把人提走,那也就只有这个明面上的荣安郡主了。
“地牢里的淮安王,那个只剩一口气的老东西,哼,就算他跑了又怎样?这淮安王府的故交与渊源,旧臣和遗老本将早就摸的清清楚楚的了,也早就换成了自己的人,如今早就天下皆知,吾是朝野江湖武林公认的淮安总兵侠义无双……”
侠义无双!
听到侠义无双这几个字,刚刚安静下来的荣安郡主眼睛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拖着孱弱的身子无力的手脚朝他扑了过去,
侠义无双这几个字,是她曾经给他挣来的,她一腔的爱意,最好的年华,淮安王府满门的性命成就了他的今天,
现在他披着的这张外皮,却都变成了刺向她的尖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过去。
当然没有扑到,陈遇怜甚至躲都没有躲,这只带倒了本就头脸满是鲜血的樱桃,
樱桃顾不得捂额头的伤口,赶紧扶自家郡主起来,
她自小跟着郡主长大,本是丫鬟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像个大小姐一般养大,琴棋书画教的样样精通,她也不负郡主所托,学的一手好庶务,将公主的私产都打理的明明白白,她也不负荣安信任,在荣安遭受诸多变故之时,不惜一切也要让她活着。
“将军是怕你的真面目被王爷揭露在世人的面前吧。”
陈遇怜伸手提了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起来,不,现在得叫姑姑或者嬷嬷了,三十几岁的女人保养得宜,带着点儿微微的发福,她本身还高挑,体重不轻,
陈遇怜提在手里,却像是提小鸡仔一样,
玉面公子武功盖世,天下第一,是武林公认的能胜任武林盟主的人,是天下人心里的英雄。
谁要是说,那个烟雨门的门主不是才独步天下吗?哼,必然会惹人嗤笑一声,谁家武林大会会邀请他一个邪门外道?他也配?呸!他怎么入的了排名!
“唔……”
樱桃在他如铁钳般的手里挣扎。
他浑没将两个女人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说道:“谁会相信他一个将死之人的疯话,就算信,淮安王身中剧毒,没有我每日的解药,他只怕现在都已经咽气了,呵!”
“啊……啊……啊啊……”
咽气了这三个字,成了压垮荣安郡主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拼了命的朝他扑过去,终于扑到了他的脚下,却也只是衣袖蹭到了他的鞋,反倒擦干净了上面的一丝泥泞。
这一幕,像是他对她的羞辱,也像是她对他的反击一样,一切都是徒劳。
陈遇怜往后退了退,嫌恶的在桌角蹭了蹭自己的鞋面,然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绝美的眸子里带着冰霜。
荣安郡主抬头看着他无情的样子,心里只剩下绝望和悔恨。
她终究是害死了这淮安王府里的每一个人,
十五岁倾心于他,
在祖母的寿宴上遇见戏台子后面的角落里安静抚琴的清冷少年,他干净绝美的侧颜,褶皱的衣衫,忧伤的眸子第一次拨动了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