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怎么了这是?你把钱花了,不要买电视了?”岑济挑起眉毛逗着周能军。
“电视不急,岑哥你本事大,搞个电视还不是手拿把掐!这事我就指望你了!”周能军叉着腰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借我用用嘛!我看那技术员今天走了?那我晚上去你家洗个澡!我给你把热水桶装的满满的!”
岑济有些欣慰,看来这小山猪终于有点想拱白菜的想法了,也不知道那小白菜是谁家,难道是上次红星生产队那个?
“洗澡就洗澡,哪那么多废话!拿去用,我那还有点搽脸的,等你洗好了我给你用!”岑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这可把周能军乐坏了,只说晚上一定来,一溜烟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到了晚上,周能军屁颠屁颠地过来洗澡,岑济贴心的给他递上了肥皂和洗发水。
都是24年的大路货,什么大块手工羊奶皂、国潮洗发水,洗起来确实香气扑鼻。
周能军洗完澡神清气爽:“岑哥,这肥皂真香,这味道真好闻,明天应该还有味道吧?”
肥皂是那种大块的,一块足有半斤重,岑济拿给他用的是玫瑰香型,香精的味道确实很厉害。
“你就拿回去用吧!”岑济找了个塑料袋子给他包好递给他:“明天早上不香了你再洗洗!就算我支援你的!”
看着岑济挤眉弄眼的样子,周能军羞涩的笑了,接过肥皂后轻声道谢。
“实话跟我说!”岑济拍了下他的屁股:“是不是打算搞对象?”
“哎呀!岑哥你说哪里去了!”
“说实话,要是真的我给你支几招!”
周能军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放大了,脸上也泛起了幸福的红晕:“是、是有那个、想法,说好了明天去---”
岑济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转身回房拿了个纸盒,里面装了四块各种香型的羊奶皂,还有两瓶小容量的洗发水。
“拿着,记得交给对方的时候,就说是见面礼!”岑济把纸盒子递给了周能军。
周能军盯着手上的纸盒子,通体是蒂凡尼蓝色,盖子上还有宽丝带系着的蝴蝶结。
不觉心下暗喜:我一个大男人看着都喜欢,那不用提女孩子了!
“岑哥!”周能军面色潮红,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能---”
岑济一听这话,顿时面色紧张,拽紧了衣服:“打住!这些屁话留到明天讲!”
这小子别搞什么以身相许的把戏来!自己可是守身如玉多少年了!
“嘿嘿!”周能军一阵傻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问清了肥皂和洗发水的味道和用法。
“岑哥?我看你这洗发水不是有大瓶的吗?怎么搞这两个小的?”
“你这呆子!你搞个大的洗发水,人姑娘一用就是好几个月,这两个小的用个几次就没了,那你不就能找着由头来约她出来吗?”
这洗发水的效果绝对比现在的洗发膏什么的强,岑济相信只要女孩子用过,就不会忘记的。
“是哪家的姑娘啊?红星生产队的?”岑济的八卦之心也在躁动。
“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呐,等我有眉目了再跟你说!”
周能军收下东西就跑了,岑济在后面看着他笑个不停,不过周能军这事倒是提醒了他。
这队里这样不行啊!现在虽说是赚了钱,但是队里的环境还是没有改善。
那遍地的土坯房,一到夏天就是蚊虫蛇鼠遍地,冬天呢?冬天那墙上贴的都是牛粪饼子!
可不要误会,这牛粪饼子不是用来吃的,咱们老百姓可没有印度阿三那种好牙口,牛粪都是用来生火做饭的。
生产队每家每户的土坯墙上都粘着一块一块挨得很整齐的牛粪饼。
这时候不但吃的紧张,烧的也紧张,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春季。
以前平时烧的都是生产队里分的稻草柴火,但是根本不够,有一个烧料就占到了主要地位,那就是牛屎粑粑。
牛吃的是草,拉出的牛粪就有草,拿它去施肥起不了大作用,不过却可以拿来烧锅。
制作的过程也简单,像和水泥砂浆一样把牛粪堆起一圈,用水泡,泡到发软起酥。
然后呢?然后就是用脚踩!踩的越黏糊越好,那样盘起来才顺手,贴到墙上才有粘性、才经烧!
不过这踩牛粪虽说是累,却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洗脚,遇到农村里的小孩脚上脏兮兮的,大人就让他去踩牛粪。
还真别说,不管多脏的脚,踩过一次牛粪就白白嫩嫩的,你说这稀奇不稀奇?
踩好了牛粪,就上手盘成一个个大圆球,腰马合一,把粪球往墙上使劲一掼,啪的一声就贴到墙上了。
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圆烧饼,农民叫它“牛屎粑粑”,炒菜的时候不能用它,大火上不来,只能用来煮粥。
你还真别说,这牛屎粑粑煮的粥还真是香浓,在24年还真找不出以前的味道了,毕竟没谁会去做牛屎粑粑了。
这环境必须要改变,不然以后怎么给生产队旧貌换新颜?岑济心中澎湃起来,便趁着天还没黑去了大队部。
“你说只要参加窑厂建设的社员,只要家里有适龄男青年要结婚的,你都赠送一批清洁用品?”
鲁求英不可置信地看着岑济,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是的!以后我打算让生产队来出面做这件事,只要自己身上洗干净了,自然就会想着把家里的环境搞一搞!”
“自己家里的环境搞好了,那看生产队的环境不好,那大家都有动力、有干劲去动手打扫了!”
岑济觉得与其自己做主,强制让社员们把生产队的环境搞起来,他们反而有怨言、不理解。
毕竟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水都是一担一担从井里、河里挑回来的,谁愿意费那个劲。
但是你要用肥皂香喷喷的洗了个澡,你还想睡在那脏兮兮的被窝里吗?
被子洗干净了,你还愿意把被子铺在黑漆漆的床上吗?卧室搞干净了,那堂屋、院子总要动手吧?自己家搞好了,那自己家门口呢?生产队里呢?
个人和集体并不总是相对的,只要把二者的需求统一起来,至于把它们摆到对立面上吗?
鲁求英听完点点头:“这队里确实需要把环境搞搞了!我们毕竟是卖瓜子的,吃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了!”
“要是别人一拿到手,出门就看见一排排的牛屎粑粑,估计心里都有些嘀咕!”
鲁求英这点倒是说的在理,干食品行业,这卫生可不能马虎!
两人说了一阵,聊到将来窑厂出砖了,把公社的砖还了,剩下的砖肯定得供应大队,那先给哪家呢?
鲁求英说要给大队粮仓加固一下,再给队里一些孤寡老人房子翻新一下。
但这些事情还真不好安排,你给了这家不给那家,或者先给他家搞不给我家搞,到时候有的掰扯。
“不如新盖一座学校!”岑济拍了下桌子:“以后咱们大队最漂亮的建筑,一定得是学校!”
“好!这个法子好!”鲁求英也激动起来:“盖学校好啊,只有学了文化知识,才能有出息!”
公社初中宿舍。
“娟儿啊!我是老了,我就想把你给拉扯大,等你成了家,我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邱家森语重心长地说着话。
“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安排的任务!”邱慧娟把脸背过去不看他嘟囔着。
“谁安排的任务?你妈安排的!你妈走之前就这么跟我说的!”
邱家森板起脸来:“我看那小岑挺有本事的,最近县里教育局总在提起他的名字,据说是杨县长使了劲!”
“说是要把他调到县里去呐!”邱家森凑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邱慧娟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能说调就调?他调走了我---”
邱慧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岑济调到县里是好事,再加上他跟杨县长的交情,以后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调到县里去干嘛?当老师嘛?”
“说不好!我看有可能给他解决身份关系,直接进机关都有可能啊!”邱家森摇了摇头。
“娟儿啊!你可得上点心,小岑人不错,以后吃上国家饭,拿绿本子领粮票多好!”
“爸!他拿绿本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邱慧娟脸红了起来。
“哈哈哈!你要是不想有关系,我也没办法呀!”
周能军一大早就起床重新洗了脸、洗了头,还对着镜子抹了岑济昨天送他的发蜡,据说外国人都用这个呐。
闻了闻,还挺香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簇新的军大衣,脚上是昨晚擦得锃亮的大皮靴。
哎呀!我比许灵均还标致呐!屋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周能军赶紧把昨天岑济给的盒子装进挎包。
“大!我走了啊!大毛来叫我了!”
“注意安全!你们几个要互相照应点!”周有才一边刷着牙一边追出院子,上次的事把他吓得不轻。
也不知道周能军犯的哪门子邪,前几天一直缠着他,说要跟二龙生产队的大毛他们一起去江城看电影。
周有才本来想拒绝的,不过实在架不住周能军磨他,看他们五六个人一起,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便答应了他。
自行车渐行渐远,周能军的心里非常畅快,连身体都感觉轻了不少。
嗯,不是感觉,昨天晚上确实搓了几斤泥下来,一想到这里,周能军用力蹬了起来,超过了大毛他们几个。
“大军!”大毛骑着自行车叫了起来:“你身上好香啊!让我闻闻!”
“去去去!”周能军单手把着龙头,伸手挥了挥:“别把味道给闻走了!”
“是啊!这味道比花露水还香、还好闻!”后面的二毛、小毛也都追了过来,一个劲的吸着鼻子。
“大军这头发也是!你看这头发一点都不乱,跟电影里放的大帅哥一个样!”
周能军心里喜滋滋的,感觉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在对自己眉目传情。
“大姐!那人头发是不是打了摩丝,一动不动的!”路边一个挎竹篮的小姑娘问道。
“一群二流子,兰儿你别看!”
周能军骑得飞快,一路到了县城汽车站,把自行车交到停车处,几人买票上了去江城的汽车。
“大军!我们去江城看什么电影啊?”大毛很是兴奋,在他看来,有什么电影是陵谷看不了的,还要到江城来看?
“《好事多磨》!”周能军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他从上次来江城就记住了。
这次他到江城来也是鼓足了勇气,他也曾经多次想放弃,毕竟从生产队来江城不容易,路费、饭钱都得花不少。
可是就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想着来,像是着了迷,不来江城就浑身上下都难受。
“到时候我给你们买票,你们进去看就是,电影院里可黑,你们不要见不到人就瞎叫唤啊!”周能军絮絮叨叨。
“大军你这话说的,我们又不是没在陵谷县看过电影!”大毛不以为然。
二毛也说:“就是!哪年干双抢不放电影,大队还请人到田里放过呢!”
“你可闭嘴吧!还田里放电影!这是电影院!别在这丢人现眼的!”大毛赶紧捂住了二毛的嘴,做贼似的看着周围。
一行人下了车,一人先来了一碗三两小刀面,就这大油条吃的不亦乐乎,周能军还给他们一人加了颗茶叶蛋。
哼!一人一个!别让人看笑话,还以为我们乡下人吃不起!
几人在电影院门口等着开场,手里都抓着个报纸卷着纸筒,嘴里往里面吐着瓜子壳。
“这瓜子没味道,没有咱们大队的瓜子好吃!”二毛一边嗑一边抱怨。
“拉基把倒吧!这瓜子才多少一斤,我听那老板说这一斤才合一块六毛钱!”大毛倒是震惊不已,这也太便宜了。
周能军手里攥着电影票,耳朵里好像都没有听到他们讲话,眼神四处游荡,像是在寻找什么。
“电影开场了!”突然一声大叫,人群纷纷往检票口挤去,大毛几人纷纷大发神威。
常年在田里劳作的汉子,就是一膀子蛮力,把那些城里的小青年挤得东倒西歪,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电影院外面,周能军焦急地等待,攥着票左走两步右走两步,不时地还在地上跺两脚。
唉!看来人家根本没当回事,把自己当傻子玩呢!时间一点点过去,周能军颓然地停下脚步,靠在路灯柱子上慢慢往下滑。
路上的尘土飞扬起来,扑进了他的眼睛里,该死的小汽车,开那么快干什么。
“啊!你在这里!”
一个画眉鸟似的声音传进了周能军的耳朵里,像是在他的心里用高音喇叭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
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前的人好像一点都没变,但又好像跟记忆里有些不同。
“真对不起,我爸爸让我把衣服洗了才放我出来!”女孩微微低下了头,抬眼看向周能军。
“没、没事,我也刚到没一会儿!”周能军结结巴巴,把票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