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春来雁双归
作者:岑马   我在1980年搞开发最新章节     
    “他妈,跟娣来了!”李小林外公徐正阳正在门口翻着咸鱼,远远瞅见从山路上过来的李大嫂,回头朝屋里喊。
    “唉哟!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徐正阳伸手一插,就把李小林从后座上抱了下来。
    “跟娣回来了?怎么八月节也不回来看看?家里还好吗?”徐大娘从灶屋里出来。
    “好着呢,现在我们队里好得很!”李大嫂揉了揉眼睛,搂住徐大娘胳膊,把眼睛在徐大娘衣服上擦了擦。
    “我是听说了,昨天队里有人去领了分红哩,说是炒瓜子也能炒不少钱,你弟弟还不信,昨天晚上问了之后就回来生闷气!”徐正阳絮絮叨叨。
    徐家一共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姐徐招娣,二姐徐跟娣,三姐徐来娣,老四徐成功。
    看名字也能看出来,这一家人最终还是实现了多年的夙愿,三个姐姐除了徐跟娣,都嫁到了外县。
    平日里徐成功跟着生产队干活也没什么,前一阵子说什么芙蓉生产队在找人炒瓜子,听说能挣大钱。
    徐成功是一点都不信,哪怕李大嫂托人捎了口信,让他也去挣钱,他还是不信。
    在他印象里,芙蓉生产队也就比红星生产队好一点,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个没见识的,平日里块把钱就是大钱,哪能知道什么好路子。
    于是红星生产队去了不少人,徐成功还是窝在家里准备看笑话,结果前一阵子大家真去领了分红回来,这下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昨天又去队长那里问了问,说是现在瓜子厂不招人了,以后要去只能去窑厂,那窑厂多累人啊,顿时又熄了心思。
    “成功呢?我不是托学拖拉机的叶国富带了信回来,怎么没去我们队里炒瓜子去啊?”
    “他呀,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什么风,说是要分田了,一门心思在队里看田呢!”徐正阳叹了口气。
    “分田不好!还是干集体好,我们队里大家村倒是分了田,个个闹得跟仇人似的,也没见日子过得多好!”
    李大嫂说着话,又开始从车上往下拿东西,有岑济给的压缩饼干,还有队里代销店卖的红糖,什么牙粉、肥皂都快把堂屋里的八仙桌给摆满了。
    “是二姐回来了?”一个年轻妇女挎着篮子进了家门。
    “舅母!”李小林朝来人喊了一声。
    “快去把四丫头喊回来,他二姐带了不少东西来,喊他去公社捞两厢豆腐!”徐正阳接过篮子。
    “成功又不知道去哪赌钱了,我去公社吧!”舅母出门叹了口气。
    徐大娘抓了把花生递给李小林,母女二人正在聊天的时候,门外吵吵闹闹的。
    徐正阳探头出去一瞧,发现是生产队长薛自立领着几个人挑着稻箩过来了。
    “还真是稀奇,只有我们挑稻箩、拖板车去粮站的,怎么队长还挑担子来我家了?”徐正阳一边嘀咕一边出门去迎。
    “老徐!一家子都在呐?”薛自立招呼一声,掏出了小本本:“徐正阳,四口人,拿四斤出来!”
    旁边的汉子把扁担放下,揭开稻箩上的盖子,里面装着一个透明大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一稻箩的瓜子。
    袋口用塑料绳系着,上面压着秤杆和秤砣,汉子抄起一个葫芦瓢,刷刷就铲了几瓢瓜子,挂秤砣、称重一气呵成。
    “愣着干什么?去拿袋子来装!”薛自立对着徐正阳一咧嘴:“大队今年把副食品厂办起来了,每人分一斤瓜子,让大伙儿都得个彩头!”
    徐大娘赶紧从厨房里找了个小盆接着瓜子,徐正阳好一阵唏嘘:“这多少年没沾过集体的光了!”
    薛自立临走前又跟他们宣传了年后砖窑厂招工的信息,让他们踊跃报名:“没事去拍个砖胚也是好的嘛!”
    徐大娘把瓜子拿进家里,李大嫂也站起身来瞧,然后从自己带过来那堆东西里也找了几包瓜子来。
    “都是一样的,看来咱们大队是真要发达了!”徐正阳感慨不已。
    一晃就到了中午,徐成功也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家门就吆喝:“老远就闻到饭开锅的味道了!这门口自行车谁的啊?”
    “你二姐回来了,在灶底下烧锅呢!”徐正阳用手拉了他一把。
    “这不是我大外甥嘛!让我看看有没有长高!”徐成功一把举起了李小林,逗得李小林直乐呵。
    “二姐,你怎么来了?家里没米过年了吗?”徐成功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大早上没给你吃饭吗?净在这里嚼蛆!”徐大娘抄起手里的水瓢,哐哐就给他头上来了几下。
    “姐现在不缺米不缺钱,今天来是把端午节借的钱还回来,刚好家里打了不少年货,顺便带过来给爸妈尝尝!”
    徐成功愣了一下,这以前年年都哭着来要钱过年的二姐,今年翻身做主人了?
    饭桌上,徐成功总算是憋不住了:“二姐,你说你一个女的也能炒瓜子挣钱?”
    “是啊!我不是老早给你捎了口信,你咋不去呢?”
    “我以为是挣得小钱呢!这自行车也是你们队里发的?”徐成功懊悔不已,眼睛却瞅着自行车发光。
    “是啊!就前些日子发的,昨天又发了一笔钱,队长说了,这叫分红,就光靠分红,我们队里外债都还清了!”
    徐成功的媳妇刘玉红听了也是心动,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媒人说这一家子就一个男的,老头子还能干,可没想到这男人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顾。
    嫁过来快一年了,也没吃过几次肉,穿过几件新衣裳,今天还是他二姐带来的肥猪肉,自己可算是开了荤。
    因此饭桌上一直对二姐礼敬有加,这大半年功夫没见,二姐一家竟然过得这么好,心里也打定主意,要是徐成功不去窑厂,自己也要去!
    一顿饭吃下来,徐成功心里满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上午在队里输了不少钱,也不是因为二姐不借自行车。
    主要是自己拉下脸来请二姐帮帮忙,在那什么岑老师面前说个话,把自己也招进副食品厂去,她竟然不答应。
    自己可是老徐家唯一的血脉,这一辈就自己带个把儿,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子,让你帮这点忙都不愿意吗?
    以前哪年过来要钱要粮,老头子他们不都给你了,吃着还带着,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
    “成功啊,这副食品厂是真不招工了,窑厂那边是正缺人,据说钱拿的也不少些,队里说了,以后窑厂跟副食品厂的分红都统一分配了!”
    “你是个强劳力,去窑厂干正合适!”
    徐成功没有理会她,径直去了屋里瞧画报,李大嫂也只是叹气,推了自行车就准备回家。
    徐大娘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路口,李大嫂看看四周,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塞进了徐大娘手里:“妈,你拿着,多少给家里存点钱吧!”
    “你这个弟弟,心眼不坏,就是怕吃苦,唉!”
    “这钱你收起来,别让他瞧见了,这过年大家都在赌钱,玉红肚子还没显怀,平日里多给她添点油荤,我看她过得还不如我呢!”
    母子二人从红星生产队下来,沿着山路慢慢往芙蓉生产队赶,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天空又飘起了几点雪花。
    “妈,我肚子饿了!”
    “快到家啦,到家了,妈给你蒸年糕吃!”
    “好想吃一碗炒年糕啊!”岑济手里拎着两只大鹅慢腾腾地往芙蓉生产队走,后面跟着挑着担子的鲁求英。
    “支书,我教你唱首歌吧!”岑济回头看着帽子上堆了不少雪的鲁求英笑了笑。
    “你唱吧,我挑着担子呐,换不得气!”鲁求英也不恼,把扁担换了个肩。
    “支书那我唱了啊!”岑济把背上的包裹紧了紧,一脚踢开没过脚踝的积雪: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
    ……
    鲁求英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迈开步子走到岑济跟前:“岑老师这歌叫个啥名啊?你也没牵着马,倒是有两只鹅!”
    “哈哈!支书,我脑中有思想,胸中有马列,怎么就没有呢?”
    两人刚从公社回来,一是为了给正月十八的定亲买些礼品,二呢也是去公社拜访一下沙永红,媒人嘛,礼数要尽到。
    沙永红把二人迎进去后,给他们说了几个人事变动:“黄志刚要调走了,年后就走!”
    这可把岑济激动坏了,这家伙总算能离开万安公社了,不然自己总得担心他在后面搞什么幺蛾子。
    “他去区里干副区长了!”沙永红补上一句话,岑济当时就不高兴了,老沙下次讲话要一次性讲完啊!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陵谷当前的行政架构,八十年代不像后世,县下面就是镇,目前还没有镇这个概念。
    县往下是区公所,区公所再往下是公社,一个区公所要管辖好几个镇,配书记和区长,最为重要的,还有一辆吉普车!
    再往后就是撤公社设乡镇,然后是合乡撤区,区公所也就渐渐淡出公众视野了。
    反正现在这区公所,就是比公社牛,但是比县里差点,万安公社上面就是红旗区公所,区公所驻红旗公社。
    这黄志刚这几年一直在沙永红下面,什么都施展不开,两人理念不合,只好找路子调走了。
    这以后黄志刚在区公所,对沙永红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还有个人嘛,就是吴建国啦,他要高升了,以后万安公社派出所所长了!”
    这个岑济倒是不惊讶,这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吴建国可谓是战功赫赫,接连破了不少案子。
    “咱公社以后也有派出所了!”鲁求英的关注点显然不同,他点着香烟快活地抽了起来:“以后肯定越过越好,多派些人员过来才好哩!”
    沙永红脸上则有些无奈的神情,靠在椅子上良久才叹了口气:“上头下了任务,说是要搞活经济,明年估计就能把集市开起来了!”
    “集市?”岑济嘴里念叨着,这么说,以后可以自由买卖了?
    “省里最新的精神。”沙永红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基建要下,生产要上,开支要减,财政要平,物价要稳,市场要活。”
    鲁求英看了一眼岑济,这大队今年还说要修路呢,这不是跟省里精神违背了?
    岑济要是知道鲁求英心里想的什么,肯定要好好吐槽他,你个小小的大队干部,修那么点长的小泥巴路,还担心影响省里的工作大局了?
    三人继续扯了一阵,定好正月十八去岑济家里参加定亲活动,鲁求英便带着岑济离开了。
    “路在何方啊!”沙永红倚在门框上看着岑济跟着鲁求英下楼梯,嘴里突然冒了一句。
    “路在脚下!”岑济回头,双目灼灼地看向沙永红。
    沙永红一愣,岑济也愣住了,自己还以为谁在跟我对歌词呢!几个月前黑神话正打的过瘾,天命人就是我啦!
    鲁求英说以往结婚都是要提两只大雁当作聘礼的,岑济赶紧摇手,开什么玩笑,大雁这玩意能搞?
    好在现在人都比较开明,大雁确实不好搞,因此就用大鹅代替了。
    买完大鹅跟鸡鸭鱼肉,二人又去了供销社,在鲁求英指点下,岑济买了两个搪瓷脸盆,白底带红鲤鱼的图案。
    又买了几张年画,说是给家里好好布置一下,不能让人女方家里人来看了觉得太冷清。
    “这个暖水壶挺好的,还是硬的,缝个布袋子还能丢被子里,冬天睡觉就不冻脚了!”
    “这暖水壶得买两个,还有茶杯子也得来一套,这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得来点啊!”
    “古话讲了,这七不出八不归,有些小年轻啊,说什么初七不出门,初八不回家,其实错啦,讲的是出门之前不把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安排好,就不能出门!”
    “哦!原来是这样!”岑济被鲁求英震住了,没想到这老头还挺有文化:“那八不归是怎么个说法呢?”
    “啊?你看这蛤蜊油也得买点!”鲁求英随手指向柜台里的物品,将此事轻轻带过。
    二人背着东西、挑着担子一路回了家,鲁求英帮着岑济往家里搬东西,扫视一圈后感慨:“还是需要女同志来打理啊!”
    岑济满不在乎,去厨房生起了火,准备烧水下面条吃,鲁求英看了又直摇头:“你一个男的会做什么饭?”
    哼哼!老东西,等会儿我做好了馋掉你的下巴!
    去房间翻了翻存货,方便面也就剩了十几箱了,火腿还有七八箱,以后得省着点吃了。
    在灶底下搬出一颗大白菜,用刀切了丢进锅里,和面一起搅吧搅吧,端出两个大海碗,把料包都搁进去。
    两人趁着热乎劲,对着面条一顿乱造,吃的满头冒汗,鲁求英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还真别说,你还真别说!”
    “行了,你在家歇着吧,明天起早把家里收拾收拾,这大过年的,家里可不能邋邋遢遢的!”鲁求英吃完抽了根烟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