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平静的过了一天,次日夜里,苏云照等人睡的正香之时,院门却被敲的咚咚作响。百锦匆匆披上外衣前去开门,苏云照同陈敏意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哥你是?”百锦开了门,见来人一身黑衣,面容被隐在黑夜中看不清。
“我是那天安顿你家小姐师弟的人。”那人稍微低头,说话声却很大。
屋内苏云照迷糊地问道:“他说什么?”
陈敏意打了个哈欠说:“他说他是那天送少舒去客栈的人。”
苏云照一听到“少舒”二字便清醒了不少,挣扎着要起身去外面瞧瞧。
“我说算了吧,少舒就算有事会让我们知道吗?”陈敏意劝道。
苏云照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些,“话虽如此,出去看看也没什么的。”
陈敏意听罢,无奈摇摇头,转身睡觉去了。
苏云照出门时,百锦正在问那人为何来此。
那人见苏云照出了门,硬是等到苏云照走到门前才说道:“苏小姐,你去看看你师弟吧!听我兄弟说,他今早发了高热一直昏迷不醒,八成是染上了瘟疫!”
苏云照听到“瘟疫”二字,心中一惊,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她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少舒他染上了瘟疫?”
“十有八九就是,毕竟这两日他一直在帮忙照顾其他染上瘟疫的人。”那人仍是低着头说话。
苏云照踉跄几步,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还是双鲤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苏云照,“小姐……”双鲤很是担忧。
苏云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来人,“多谢你。”
那人听罢只说:“不必言谢,我也是看你师弟可怜才如此。”话罢,他便离去了。
苏云照四人回了屋子,百锦见苏云照神情恍惚,便说道:“小姐,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明日一早奴婢去回春堂问问方先生,您再做打算吧。”
苏云照回过神来却是说道:“备车吧,拿上柳姐姐给的令牌,我要去回春堂。”
正巧走到门外的陈敏意听到了这话,她一推门,屋中所有目光全看了过来,她边走边说:“你大半夜的去打扰方从进,这不是讨骂吗!听我的,安心睡一觉,明日一早我们再去找他。”
苏云照心中焦急,哽咽道:“我…安不了心…少舒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我……”
“你也不活了!你要随他而去对吧!”陈敏意走到苏云照身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苏云照,你脑子清醒点!我知道你着急,你想去照顾少舒。可是这大半夜的,你去找方从进,只是讨骂!你还不如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这样你也有精力照顾少舒,不好吗?”
苏云照听罢,理智渐渐回笼,她擦了擦眼泪,“你说得对。”又吩咐百锦,“去准备一下,我明日要去同福客栈。”
百锦一听苏云照这话,似乎不带她们,便急急道:“小姐,奴婢也要去!”此话一出,双鲤和石琪也异口同声道:“小姐,奴婢也想去!”
苏云照勉强一笑,说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你连我也不带?”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陈敏意惊道。
苏云照转头看向陈敏意,眼中满是感激,“敏意,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只是此事……”苏云照顿了顿,才说道,“只是你还要查万花楼,就不必跟着我了。”
陈敏意有些迟疑,“要不,还是让百锦跟着吧?你们还可以轮流照顾少舒。”
苏云照思索一番,仍坚持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几人听罢,心里还是担忧,可是看着苏云照那坚持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益,百锦行礼道:“奴婢去给小姐收拾东西。”
苏云照点点头,由着她们出去了。陈敏意知道苏云照一贯在亲人朋友的事情上是个倔驴脾气,便故作无所谓道:“行!那咱睡觉去吧。明天去了同福客栈你也有精力好好照顾少舒。”她话罢,便转身回卧房去了。苏云照长叹一口气,也跟着回了卧房。
这一夜苏云照睡的不是很安稳,她梦到了少舒躺在床上,整个人全无素日的生机,死气沉沉的,而她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走到他的床前……
天刚刚亮,苏云照一行人就去了回春堂。苏云照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让方从进同意,谁知苏云照一开口,他就应下了。也不知他同宫中来的太医说了什么,总之没人拦着她去同福客栈。
马车上,苏云照看着专心翻阅医书的方从进,不敢过多打扰,方从进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苏云照的眼光。
“你好像有什么事要问我?”方从进并未分给苏云照一丝眼神,只说道,“趁方某现在还有空,有什么事就请苏小姐快说。”
苏云照听罢,这才说道:“瘟疫过后可否请方先生为我诊脉?”
“现在就可以。”方从进放下医书,示意苏云照伸手,见苏云照照做,他这才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方从进原本平静的脸庞多了一丝疑惑,他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苏云照,“方先生但说无妨,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请先生诊脉也是为了向先生求药。”
方从进这才直言不讳:“你的脉象很奇怪,初一把脉是强健之象,但又有中毒之迹。最奇怪的就是这个毒,明明是一种毒,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多种毒素。若不是我师傅曾中过此毒,我只怕要误诊了。”
“一种毒?”苏云照有些惊讶。
“是,此毒名为幻。”方从进认真道,“刚刚中毒时它不会立即发作,一般在中毒十余年后才会毒发,而且毒发时中毒者呈虚弱之症,看起来就像是重病而亡一样,根本查不到这个毒上。”
“有这么厉害的毒药?”苏云照不免问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奇毒还多着。”方从进回道,又按了按太阳穴,“此毒我出药王谷以来也碰到过两次,能治,就是麻烦!”
苏云照不放心地问道:“我应该能活到治好那一天吧?”
方从进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有我在你死不了!”
苏云照放了心,又忍不住担心少舒,“那这次的瘟疫?”
方从进听罢,有些泄气,“想我苦学医术多年,出世以来不知解过多少毒,救过多少重病之人,遇上这百年难遇的瘟疫,竟是被弄得翻了几年不曾翻过的医书。”
苏云照有心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只是说道:“先生不必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此番太医院的几位医术高超的太医也在,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治疗之方了。”
方从进无力地笑了笑,“借你吉言吧!”
一行人到了同福客栈,方从进说道:“苏小姐,这一进去可就不能轻易出来了,你可想好了?”
苏云照点点头,坚定道:“我昨夜就想好了。”
严太医抚了抚胡须,笑道:“这种时候旁人唯恐避之不及,苏小姐却愿意到这同福客栈来照顾他们,真是难得啊!”
苏云照看了看方从进,见他回避了自己的目光,这才知道他是怎么同严太医他们说的。笑了笑,回道:“小女只是尽微薄之力罢了。”
严太医慈祥地笑了笑,嘱咐道:“照顾病人时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切莫染上了。”
“小女会注意的。”苏云照行礼道,
如此他们一行人才进了同福客栈。方从进同严太医一起去弄新药方了,苏云照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少舒在哪里。
苏云照快步走向少舒所在的房间,心中忐忑不安。昨晚的梦让她一直心神不宁,担心少舒的病情。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死气沉沉的气息扑面而来,苏云照的目光立即投向了床上的少舒。
少舒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走近后苏云照才发现少舒的呼吸微弱极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让她有些透不过气。苏云照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快步出了房门。问过药童怎么照顾这些病人后,便
忙了起来。
……
少舒醒时,苏云照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不然云照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动弹不得。就在此刻,仿佛心灵感应似的,苏云照眼皮微微颤动,少舒见状,不敢有过多动作,可苏云照还是迷迷糊糊地睁眼了。
苏云照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疲惫,她揉了揉眼睛,才逐渐聚焦在床上醒来的少舒身上。
“少舒,你醒了?”苏云照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掩饰不住她的喜悦。
少舒试图点头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头重脚轻,只能无力地眨了眨眼睛。苏云照见状,连忙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少舒喝。
“你怎么会在这里?”少舒的声音微弱而沙哑。
“我过来照顾病人。”苏云照笑了笑说道。
虽然苏云照的大半张脸都被面罩遮住了,但少舒还是通过她笑眯眯的眼睛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可是少舒心中却高兴不起来,“你不该来这里的。”他语气虚弱却不失坚决。
苏云照放好茶杯,听到此话,心里的担忧顿时没有了,轻哼一声,“那你还不该来碧泉县呢!我在这待了好几日了都没事,你一来就染上了!”
少舒轻咳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却不想惹得苏云照连连后退,“你可别染给我了!”
少舒眉开眼笑,乐道:“既然怕为何还要来?”
苏云照看着他,认真说道:“因为我是你师姐啊!再怕也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她说着,又起身说道,“等着,我去给你烧水煎药。”
“我跟你一起去。”少舒挣扎着起身。苏云照连忙拦道:“不用了,厨房有人在的!而且方先生说你们这些病人最好卧床休息,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躺着吧!”
少舒听罢这才老实躺在床上,苏云照见状便转身离开了。
天色虽尚早,但客栈内的人已经忙起来了,许是昨日严太医他们研制出的药方起了作用,那些昏睡不醒的病人大部分都醒了过来。苏云照自是高兴,给少舒打了热水,又去端了药。见少舒老实喝下,她这才去忙别的事。
“你去哪?”少舒却不明所以,见她端着空碗便要离开,便急急问道。
“去做你没做完的事。”苏云照回道,“再说了,这碗也得还回去吧?”又打趣道:“你是不是烧傻了?”
少舒红了脸,含糊道:“你在我这里,我觉得安心一些。”
“什么?”苏云照本要出去了,听到少舒这含糊不清的话,不由得转身问道。
“有些病人情绪比较激动,你仔细面罩莫要被他们扯下来。”少舒未说前语,只是嘱咐道。
苏云照应了声,这才离开了。
严太医他们得了消息,几位太医和回春堂的大夫及方从进他们立即从回春堂赶了过来。为一众病人诊脉后,宫中几个老太医不由得老泪纵横,终于!终于研制出了正确的药方!还是在太子殿下来之前就研制出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严太医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如今之药方虽有成效,但我们仍不可掉以轻心。”
回春堂的丁大夫听罢,担忧道:“封城多日,病患甚多,城中药材恐怕是不够了
。”
“不必担心,算算时日太子殿下也快到了,还怕没有药材啊?”白太医在一旁高兴地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了,而方从进只是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其他人去了别处后,严太医看着认真做事的方从进,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方公子年纪轻轻却医术高超,不愧是药王谷的传人啊!此次若不是遇上了你,只怕瘟疫初始,这碧泉县就挺不过去了。”
“严太医谬赞。城中大夫也不乏医术高超者,我不在他们也有法子应对。”方从进谦逊回道。
“方公子过谦了!”严太医笑道。方从进微微一笑,并未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