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人群在狂欢。
    而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小心的从最中心一步步退了出来。
    她走到广场的边缘，没有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却见那几具焦黑的身体被放在水晶棺中，吊在神使身后，把整个法会的气氛都渲染到了最高潮。
    她看着在最高处，俯视着众人的神武大帝雕像。
    这就是你想守护的帝国吗？
    千万年前的你可曾想过，在自己塑像面前会有这么荒谬的一幕？
    无辜少年，无知又痛苦的惨死邪教之害？
    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流，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问，你没事吧？”
    她转过头，是裕康师父。
    他穿着联合军的军装，无边的安全感几乎是在瞬间把沈问包裹住。
    见到她那满脸的泪痕，裕康也吓了一跳，这姑娘可是死都不怕的狠人，这群邪教份子干了什么让她委屈成这样？
    想都没想，裕康拿自己的衣袖擦着沈问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没事吧？我看你的身体报告透支过一次精神力，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问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已经开封过的肾上腺素胶囊，往沈问嘴里塞了一个进去。
    身体状况部分飙黄，问题不大。
    沈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想说话却被哽咽得说不出口。
    本来一个人的时候她能把悲伤都压下来，可是熟悉的人嘘寒问暖，却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大哭了起来。
    哭没有用的。
    她知道。
    可是……
    二狗真的没了。
    她哭得停不下来，有熟人骤然死去的惊吓，有救不了他的惋惜，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一直流泪，沈问甚至怀疑，此刻是自己掌控身体还是沈江儿在怀念朋友。
    见沈问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裕康也不再问，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这次光轮会的法会报备过，按照目前的立法来说，合法合规。
    光轮会按照联合军团下属第五星系的标准是妥妥的邪教，在他们那是绝不可能出现半点苗头的，但这是首都星，不是第五星系。
    但他们没有权利去干涉除了自己辖区内部之外的事情。
    哪怕有五条生命，在刚刚消失了。
    在现下皇室的法规中，是合规的。
    他的身后，是一个紧急集合的飞艇队伍。
    裕康带着沈问上了第二艘小型飞艇。
    沈问被放在座位上，情绪逐渐稳定。
    “那个小孩儿联系你了吗？”看着手上已经用过两颗的，熟悉的肾上腺素盒子，她抽噎着问道。
    “嗯，救出来了，情况不乐观，病发后用药不当导致身体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已经送去医院了。”裕康想起那个和她同样瘦弱的小孩儿，像在大雨中淋得要死掉的小狗一样可怜。
    “他的治疗费我会付的，今天麻烦您了。”
    “不算麻烦，你本来就是医院的vip病人，今天你活动的时间快超时了，带你回去也算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幸好你还没事，不然高低又要赔你一笔。”
    上次被沈问被袭击，就赔过一次了，这次真要有什么，不得再赔一笔？
    这样多赔几次，他奖金都别想要了。
    上次……
    沈问眸色一暗。
    如果她及时把二狗的情况……
    她甩了甩头，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责怪自己是最没用的事情。
    她要做的，远比责怪自己更重要。
    深吸了一口气，她尝试止住自己的哽咽。
    这一次，止住了，刚刚的失控，仿佛没有发生。
    “光轮会的事情，你们能管吗？”
    “不行，眼下只有革命军团和联合军团是明确反对类似宗教的。其他的星系嘛……有钱就是爷，特别是首都星，只要有关系有钱，别说今天死了五个，就算这个广场上人都死完了，都未必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那你们上次抓我的朋友？”
    “你总算承认那是你朋友了？”裕康有些意外，可是见沈问的神色愈发糟糕，于是正色答道“他涉及非法入侵和盗取部分病人的信息，不只是你的，还有很多重症病人的。所以被我们抓起来，送第五星系监狱里去了。这算是在我们辖区内发生的事情，可以只要不闹大基本上都能按照我们地方的管理条款去处理。”
    “也就是说，我拿这个合法合规的光轮会，没有办法？”
    沈问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目前看来是的，而且就算抓到了人，很难证明光轮会是邪教。大部分人都被洗脑了，而且他们入会有个仪式，要入会者留下一些“把柄”，借此来控制刚入会信仰不坚定的人，有些人留了犯罪视频，有些人留下一些不雅的照片或者视频。一旦背叛组织，他们会借此威胁你，甚至于会在你指证他们之前，先一步成为法庭审判你的罪证。”
    沈问想起他们曾提及的仪式，怪不得每个人都看起来很相信会里的其他人，原来还有这一层，确实一起犯过事，某种程度上也是值得信任的关系。
    心念一动，问道“你救的小孩儿，如果说他被非法囚禁呢？至少囚禁他的人，能抓起来吗？”
    “如果他不是法会的成员，不是不能运作，只是有点麻烦。而且最后多半也只能处罚到关他的几个人。你怎么回事？真被欺负了？怎么突然对这个法会的事情这么在意？”裕康疑惑的看向沈问，再度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可见范围内没有半点伤痕，这才收回视线。
    “谁能运作？”
    沈问弹起来看向裕康。
    二狗的事情。
    不能没有人付出代价！
    如果她再强一些就好了……
    这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出现这样的念头。
    裕康没有回答，沈问看出了他的疑问，无力的坐回位置，沉闷的道“刚刚死的人里，有那次你们没抓到的，我那个朋友。”
    “我们一路从垃圾星结伴走出来，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裕康听了，也沉默了。
    思考片刻，他伸手操作了一下光脑，道“你给宋……先生自己说吧。”
    他发来了一串很长的号码，沈问点了上去，居然自动拨号出去了。
    这个时代居然也有电话号码？不是一般在光脑上添加联系方式？而且这长的不对劲的数字怎么看都不是为了方便联系搞的，是加密过的？
    嘟嘟声响了许久，电话终于接通。
    那边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沈问？”
    是自己那个便宜舅舅，宋北。
    “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那边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沈问知道他很忙，于是迅速的把事情说了大概。
    “知道了，后续的事情裕康会负责，你以后锻炼的时间增加一个小时。”
    宋北说完，电话就挂了。
    紧接着裕康的光脑接连响了起来，似是有不同的人在联系他。
    飞艇在这时也缓缓停靠，医院到了。
    分别时，裕康还在聊完手边的事情，只是抬头对她道“三天，三天后开庭，你要去旁听吗？”
    “当然去。”沈问点头。
    恶人应当受到惩罚，尽管此时沈问力量甚微，能做的事情，远远不够，但依然应当反抗……
    哪怕只是对敌人造成微不足道的痛意，都应当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