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奕生去陆安然家的拜访总的来说是比较成功的，至少赵红和陆卫东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而且赵红还答应给向奕生一年的期限。不过向奕生清楚现在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只要母亲一天不松口，他和安然的危机就还没有解除。他已经当着陆安然父母的面做了保证，就一定要说到做到，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他想向她阐明自己的立场，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与支持，他甚至愿意做出让步，只要她接受安然，他就回去继承家业。当然，前提是她不能强迫他关停奕文国际，顶多就是以后辛苦些，两个公司来回跑。
    顾文慧早上开完早会就接到儿子的电话，这倒是新鲜。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妈，您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向奕生松了松领带，每次只要一和顾文慧说话，他就觉得压抑。他们母子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就没变过。
    向奕生内心很羡慕陆安然，他去她家的时候就发现虽然她妈妈老是挤兑她，但她们母女的关系很融洽，嫌弃是假的关心是真的，包括他爸爸，母女斗嘴的时候经常出来打圆场。一家人总是欢乐不断，他从未感受过这样轻松温暖的家庭氛围。
    “如果你打电话过来是想关心我和你外公的近况，那我欢迎，但如果你打电话过来是想说你和那丫头的事，我觉得你可以就此打住。”顾文慧知道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打电话来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个丫头片子。一想到昨天和赵红在咖啡厅的那一幕，她就气得要命，丫头牙尖嘴利，妈妈更是不遑多让。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安然充满敌意，她是一个非常善良孝顺的姑娘。我希望您可以试着接触接触她，只要您深入了解，就会知道她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姑娘，她配得上我。”
    “配得上你？哪一点配得上？是家世学历，还是外貌身材？我看没一点匹配的。俞菲那么好，你为什么就那么死心眼？不多看看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
    “俞菲告诉我您给她打过电话了，她已经婉拒您了，是吧？我和她只适合做朋友，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您之前没有和我打招呼就私下带她去见安然，说实话这种做法很不体面。”
    “怎么？那小丫头找你告状啦，你今天打电话是来兴师问罪的？”
    “您误会了，安然什么也没说，是上次我和俞菲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的。前几天我去安然家拜访她父母了，他们对我印象不错，安然的妈妈赵阿姨答应给我一年的时间，只要我能说服您接受安然，她和陆叔叔就同意我和安然的婚事。安然上次去老宅，您就对她诸多刁难，本来我还担心她父母会因为这事拒绝我登门，好在他们都通情达理，愿意给我机会。”
    “他们哪里是通情达理？他们又不傻，陆安然那样的条件，好不容易钓到一个金龟婿，他们半夜笑都能笑醒，还能让你跑了？就你还把他们当好人，巴巴的上赶着，听说你给他们做饭了？”一时大意，顾文慧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您怎么知道我做饭了？您又去找安然麻烦了？”向奕生的音调顿时高了两分。
    “你放心，我没去找那丫头。我说一句，她小嘴叭叭地有十句等着我，气都能把人给气死，我还想多活几年。”想到那小丫头顾文慧就气得牙痒痒。
    “那您是去找赵阿姨了？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丫头不愿松口，我就只能找她家长咯。”
    “您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赵阿姨没怎么样吧？”
    “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只知道关心别人，也不知道问问你妈我。她能有什么事？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我让她回去考虑考虑，劝陆安然跟你分手，她就威胁说要是我逼迫她女儿，她就跟我拼命。言行粗鲁举止无状，简直跟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
    “一定是您说了很多难听话，赵阿姨才会那样，我上次去她家的时候发现赵阿姨性子直爽，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她是不会随便乱发脾气的。”
    “我说什么了？我那是实话实说，陆安然本来就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是她毫无礼数，还说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养出你这样儿子，说你长成现在这样简直是奇迹，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家的事关她什么事？你是我儿子，我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轮到她指指点点？”
    “您这话说的不对。她是安然的母亲，是我未来的岳母，我希望您可以尊重她，她和陆叔叔以后都会是我的家人。”
    “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我不管，反正你和陆安然的事我不同意。她以为她松口了，你们俩的事就一定能成，我才不让她如愿呢，她想得美。”
    “您什么意思？赵阿姨她说什么了，她和您说她松口了，是吗？”听到顾文慧不停在抱怨，向奕生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但聪慧如他，快速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言多必失，顾文慧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半天没有吱声。
    “您不说就代表默认了，赵阿姨肯定是和您表示她不会再干涉我和安然的恋爱，我说的对吧？”顾文慧听到儿子的反问内心烦闷，这儿子太过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说现在。
    “妈，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与支持。虽然安然没有您所希望的家世背景，但我真的很喜欢她。她是个值得我付出的女孩，您应该放平心态试着去接触了解她，不要因为偏见，就一味地否定她。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回去继承家业，我想好了，如果您愿意接受安然，我会考虑回去继承家业，但前提是我要保留奕文国际的主导权，也就是说，我会两边兼顾。您好好考虑考虑，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你当真为了她愿意回来继承家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能保证两边兼顾吗？”
    “这个您就不要操心了，我答应您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向奕生提出的折中方案还是很有诱惑力的，顾文慧心里开始动摇，但出于母亲的骄傲，她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对着电话那头的向奕生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还有，你这周末回家，听到没有？你在她家做的什么菜，这周末回来照样坐一桌。真是越想越气，我把你养这么大，我都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倒先便宜了那个女人。”
    向奕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顾文慧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话有多酸，这样的母亲让向奕生感到陌生，但也多了些烟火气。想来她去找赵阿姨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倒是被气得不轻，才会对做饭一事耿耿于怀。
    “好好好，我周末回去，让您和外公都尝尝我的手艺。”他知道顾文慧这是已经动摇了，语气轻快了不少。
    向奕生和顾文慧说好周末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他这边刚挂完电话，林阳就敲门进来了。林阳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他们已经好久没坐下来聊聊天了。向奕生不知道他情绪梳理的怎么样了，正好趁着这功夫旁敲侧击一番。
    “林阳，什么事？”
    “向哥，我想跟你汇报一下迅达二期的终端接入测试情况，这个是收集的数据资料还有测试报告，你过目一下。”说着林阳把手中的报告，资料放到了办公桌上。
    “这个不急，你先坐，我有话问你。”向奕生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林阳坐下来。
    “向哥，你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林阳不知道向奕生要说什么，心里有点紧张。向奕生太聪明了，他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和他正面接触，一来是为了疗愈情伤，怕见到他情绪波动，二来他怕自己情绪外露让向奕生察觉出什么。他知道现在安然心里眼里都是向奕生，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他二人的感情。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心情怎么样。张文斌之前说你情绪低落是因为失恋了，我看你最近忙着工作，就想着你可能是想借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怎么样现在？情绪都调整过来了吗？”
    “向哥，谢谢关心。我现在想开了，缘分这事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我和她没那个缘分，我回来的太晚了而她已经遇到最合适她的人。她的恋人非常优秀，对她也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幸福，即便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你放心，时间会慢慢疗愈我的。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林阳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诚恳，向奕生知道他没有撒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而他也的确在试着放下，这让向奕生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会因为安然失去林阳这个好兄弟，他害怕林阳心存芥蒂，和他生了隔阂，听到林阳这番话让他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那就好，我之前还在和文斌说这事你得自己想开，别人劝都没用。私事已经问完了那现在我们来谈公事。”
    “向哥，你有什么吩咐，你说。”
    “迅达二期的虚拟管家，算法升级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吧？”
    “没错，终端接入测试一结束，把测试涉及的参数代入到新算法中迭代一下就可以了，当然，还有一些细节，可能还要再优化，不过核心算法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林阳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这事你要守口如瓶，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技术部其他人都不能参与。”向奕生一脸严肃地盯着林阳。
    “向哥，你这是。。。”林阳看向奕生眼神坚定，觉得他肯定有话要交代。
    “你还记得乔伟吧？就是签约仪式露面的那一位不速之客。”
    “我记得，文斌哥跟我说过，说他和你们一直不对付，之前给公司使过很多绊子，还让公司损失了两百多万。”
    “没错。我想让你为这次项目的核心算法和代码做一个备用方案。当然，目前的这一版在添加完终端接入测试参数后要确保使用效果达标，可以过迅达那一关。不过，我希望备用方案更优。”
    林阳一脸疑惑地望着向奕生。
    “乔伟之前在签约仪式上利用我和邓俞菲的关系作文章向我发难，我怀疑公司内部有他的人。”
    “这话怎么说？”
    “我和俞菲的私交，知道的人并不多，张文斌这人虽然大嘴巴但是他心里有数，不该说的他不会乱说，你就更不可能了，那么消息走漏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公司项目组内部出了问题。创科投标失败，迅达的项目落到奕文手里，乔伟内心肯定不忿。除了签约仪式的发难，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大动作，这太反常了，不像他的风格。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迅达这个项目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按兵不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等待时机。”
    “你是说他安插了内线，是要等算法完成后对核心代码下手？”
    “没错。所以我需要你做一个备选方案。只要有饵，鱼总会上钩，等算法完成后，我会故意放消息出去，到时项目组的内鬼一定会有动作，届时我们就能瓮中捉鳖。乔伟这人心思缜密，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挖到能彻底扳倒他的实证，这次是个好机会。”
    “好的，我明白了。向哥，你放心，备选方案的事我会自己完成，不会让技术组的人参与。你决定好下一步动作的时机再告诉我，我按你说的办。”
    “这事一定要保密，文斌那边也是，他性子急躁，如果提前告知他，他沉不住气容易打草惊蛇。”向奕生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林阳座位旁，用手拍了拍他肩膀。
    “好的，向哥，我知道了。那报告你先看，有什么需要再和我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林阳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对向奕生的全然信任林阳很是感动，向奕生把这么重要的计划告诉他，就如同上了战场的战士，把后背托付给战友。向奕生不仅相信他的技术，能力，更相信他的为人，他不仅把他当做知己，还把他当成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兄弟。此时的林阳觉得无论是私事也好公事也罢，他都要担起责任，才能不辜负向奕生对他的信任。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向奕生拨通了海外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
    “嘿，bro，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虽然听着还是有些蹩脚，但比起之前的口齿不清已经进步了不少，看来你老婆没少下功夫。”
    “你这个人还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们奕文国际收购sk labs 的事你在风投圈听到消息了吧？”
    “那当然，这可是今年最热的并购案，不过有并购意向的可不止你们一家，怎么，你想让我帮你打探消息？”
    “不是，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对sk labs提出联合并购。sk labs主营业务有三块，数据标注、评估与管理，邮件安全平台，我们奕文需要它的数据标注来辅助模型训练。我知道你们公司未来两年的发展重心侧重于网络安全服务，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技术服务商。怎样，考虑考虑？”
    “向奕生你说实话，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独立并购是吧？”
    “还真是瞒不过你，没错，我放出并购消息就是为了引人下场，这样我就知道对sk labs感兴趣的买家都有哪些。我知道美国本土就有三家对它感兴趣，而且他们都很有实力，有两家在细分领域的市场份额近乎垄断。受制于并购法案限制，奕文的并购议程会放缓，我知道如果我孤注一掷最终还是能取得成功，但我是个商人，时间成本于我而言太过昂贵，我必须要压缩并购时间，这不，我就想到你了。”
    “读书的时候我老婆就说你为人正直头脑聪明，只有我知道你是表面老实内心狡诈，你看，我没说错吧？”
    “好吧，我承认，你的确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说吧，我这提议怎么样？你们公司植根美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和政府关系密切，我想如果你们参与进来，并购案的审批应该会加快不少，而且你们公司实力雄厚，如果你们入局的话，对另外几家应该有不少震慑力。”
    “你说的没错，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可别拿什么同窗之谊跟我套近乎，在商言商。”
    “我知道你留在美国分公司只是权宜之计，你志不在此，不过是为了赚足年资好回欧洲总部，我说的没错吧？如果你和我合作成功收购sk labs不仅可以将邮件安全平台技术收归己用，还可以利用它原有的商业渠道增强你们在美国本土市场的产品分发能力，这可比真金白银铺渠道，抢份额要划算的多。一旦联合并购成功，你们公司和我们奕文在一定程度上会利益捆绑，这对贵司以后进军中国市场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你作为并购合作的促成人，应该会为你在本部的升职增添不小的筹码，我可打听到你想要的那个位子，除了你还有三个人盯着呢。”
    “向奕生啊向奕生，我该庆幸和你是朋友，如果在商场上成为你的敌人，一定会输得很惨。你说的不错，这些条件是挺诱人的。你回头把合作方案整理一下发给我看看，我考虑考虑，我公司这边也有一些关节需要打通，这事得暗中进行，不能走漏风声。”
    “放心，这只是我心里的计划，谁都没告诉。那我把文件整理好后发给你，我先睡了，代我问候你的家人。”
    “唉，别急着挂电话呀，来聊聊八卦，你和邓俞菲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我老婆说你和她分手了。”
    “别在那瞎说，压根就没在一起过。不过是我恋爱了，把话和俞菲说开了，她决定不再执着。”
    “那真是可惜了，你都不知道，我老婆自从接到俞菲的电话就一直在那碎碎念，说你怎么眼光那么差，有眼不识金镶玉blablabla，还说要把她老板的儿子介绍给俞菲，说那人条件比你还要好，要让你后悔。不过话说回来，你女朋友什么样啊？能让你舍弃邓俞菲，我都有点好奇了。”
    “你和你老婆什么时候休年假回中国，你们回来，我和她请你们吃饭，到时见了就知道了，现在先保密。”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保密。有女朋友很了不起吗？哥有老婆！”
    “是是是，你最了不起。别嘚瑟了。时间不早了，那我先睡了，我们回聊。”
    “行吧。”说完那人挂断了电话。
    向奕生将电话放到床头柜上，灭了灯，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