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楚文这辆车的窗玻璃,有很好的防窥功能。
祝汉昇在外面,应该看不清楚车内发生的情形。
章之窈定了定神以后,就准备打开车门走出去。
孙楚文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来,一声不吭地递给了章之窈。
章之窈接过纸巾,仔细地擦过脸以后,这才默默地下了车。
祝汉昇见章之窈下车,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地说:“我看到车停下来了,但是你们人没有下车,就过来看看。”
祝汉昇说完这话以后,又仔细看了看章之窈的脸,“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好像哭过?”
孙楚文不知道,祝汉昇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连城。
因为,祝汉昇下午跟他发微信的时候,人都还在海城。
他一脸惊诧地看着祝汉昇。
他不太确定,刚才他强吻章之窈的那一幕,被祝汉昇看到了没有。
他就有些心虚地不去看祝汉昇的脸。
章之窈没有理会祝汉昇的问话,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后,轻声问祝汉昇,“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你了,所以就想过来看看你。”祝汉昇笑着,将章之窈搂进了怀里,“怎么,不想见到我啊?”
章之窈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孙楚文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好像有些怪异。
他就问祝汉昇,“你一个人回来的吗?还是带了助理?”
“我带了助理,下午跟你发微信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准备登机了。”祝汉昇跟孙楚文解释完以后,又看着章之窈的脸。
“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想突然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祝汉昇说着,就亲了亲章之窈的额头。
孙楚文听到祝汉昇这话,忍不住腹诽:这哪里是惊喜,这分明是惊吓好吗?
章之窈知道,孙楚文这个时候,一定正在车里,仔细地看着她和祝汉昇。
她觉得,自己究竟是哪辈子做的孽,会跟这俩兄弟纠缠不清。
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修罗场,她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应付。
果然,还不等章之窈答话,孙楚文就按下了车窗玻璃。
他看着祝汉昇和章之窈,面无表情地说:“哥,时间不早了,莫妮卡累了一天,就让她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祝汉昇紧紧地抱了抱章之窈,在她耳边轻声问:“我送你上去好不好?”
章之窈明白,祝汉昇一旦上楼,就不会再回他自己的家。
她就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祝汉昇听到章之窈这话,就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我闻到你喝酒了,那你上去以后早点睡。我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讲。”
“好。”章之窈冲着祝汉昇,点了点头以后,转身就走进了旋转门。
祝汉昇见章之窈的身影,消失在酒店走廊的尽头,他这才转过脸来,看着孙楚文。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孙楚文,不等孙楚文开口说话,他一把拉开,刚才章之窈坐过的那一侧的车门,然后坐了进去。
他轻轻地敲了敲前后座之间的隔板,示意司机开车。
祝汉昇的司机,见祝汉昇上了孙楚文的车,就赶紧打火跟了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酒店。
孙楚文知道,祝汉昇来者不善。
但是他也做好了,被祝汉昇狠批一顿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祝汉昇上车以后,却一直没有说话。
这让孙楚文心里,反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
最后,他不得不主动开口,“看来,你也知道张展带着谢瑞闵回海城了。”
“是,不然我也不会回连城来找她。”祝汉昇说得很坦诚。
“哥,我喜欢莫妮卡,我想跟她结婚。”孙楚文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很坚定。
祝汉昇闷了很久,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可能会把她让给你,但是章之窈不行。”
“为什么?”孙楚文有些不解,“舅妈说,莫妮卡已经拒绝你的求婚了,那她跟我在一起,又有什么问题呢?”
“我爱她。”祝汉昇想了很久以后,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我没有想过,你也会喜欢上她。”
“那我们公平竞争行吗?”孙楚文看了看祝汉昇,“一切看莫妮卡的意思,她愿意跟你在一起的话,我就祝福你们。如果她想跟我在一起,我也请你不要阻拦。”
“好,我同意。”祝汉昇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夜里,章之窈又做起了梦。
在梦里,她好像正跟自己的心理咨询师说着话。
但是,那位咨询师的样子,却并不是程教授。
她看到的好像是安德鲁张。
她对安德鲁张说:“我哥淹死了,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床。”
“他们告诉我,我哥就躺在上面。我不知道谁叫我过去辨认一下,看是不是他。”
“我当时浑身发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走路。我就被人扶着,走了过去。”
章之窈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哑了。
安德鲁张没有出声,他静静地听着。
“有人帮我掀开床单,我忍住恐惧看了一眼。说实话,我已经认不出,那个脸已经肿胀到变形的人,就是我哥。”
“他们告诉我,伍涓被带到警察局问话去了。如果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我哥的话,他们让我把他带走。”
“但是,我不能够确认躺着的那个人,就是我哥,我就犹豫着没有说话。”
“就在他们盖上床单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床上那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星座项链。”
“那个铂金做的水瓶座符号,正耷拉在他的衬衫领子外面。那个链坠是我亲自设计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所以,躺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我哥。”
“认尸结束以后,他们送我到街边去打车。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跟我哥一样,躺在了医院的床上。刚醒来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从那天以后,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我哥脖子上的那个星座项链。”
“他们说,我得了抑郁症。但是,我除了睡眠不好,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那我能帮到你什么呢?”安德鲁张试探着问。
“心理咨询师是不是都会催眠,你能给我催眠吗?我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章之窈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催眠,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拥有一个好的睡眠,只要你能够放下过去。”安德鲁张的声音,在章之窈的耳边响起。
章之窈刚梦到这里,手机上的布谷鸟叫声,就响了起来。
章之窈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有关周世辉的梦了,甚至就连生活中,两人都很少见面。
在梦中,她也不确定,她看到的那张脸,究竟是不是周世辉的。
醒来之后,她看到酒店卧室的天花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机上面的布谷鸟,一直叫个不停。
章之窈只得拿起手机来,按停了闹铃。
也许是因为宿醉未消,章之窈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有些不太清明。
她半闭着眼,往卫生间走去。
直到洗完冷水脸以后,她才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打开主卧的门,往客厅方向走去。
就在她准备去给自己,倒一杯凉水来喝的时候,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睡得正香的祝汉昇。
章之窈被祝汉昇的出现,给吓了一跳。
她完全不知道,祝汉昇是什么时候,进入自己套房门的。
她见祝汉昇的身上,那原本放在书房沙发上的薄被,现在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
她就走了过去,想帮祝汉昇捡起来,然后重新盖到他的身上。
就在她走到沙发跟前的时候,祝汉昇好像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他轻轻地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着章之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