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盯着那根,细的近几乎无法看清的树枝,耶律得重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是,待再三确认后,他又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被打脸了!
而始作俑者,竟然是一个看似无良的浪荡公子哥!
看着那小白脸鬓边,那朵红彤彤的大茶花,耶律得重感觉到一种严重的违和感。
刚才小白脸的那一箭,难度有多大,别人不清楚,他身为辽国第一神射手,自然是太清楚不过其中的份量了。
这小白脸,是高手!
还是一个不输于他的,绝顶高手!
耶律得重扪心自问,若是异地而处,让他来射那一箭,或许,大概,可能,应该也可以吧……
就在他患得患失,捉摸不定之际,高俅开始了他的表演。
都让让,戏霸高太尉,又要抢戏了!
“荣儿啊,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心要静,手要稳,你看你,离正中还偏了三寸,一点也不美观嘛!”
高俅指着百步外的树枝,一副挑三拣四的嘴脸。
“荣儿知错了,父亲莫怪。”
来的路上,早就得了高俅耳提面命的花荣闻言,立马将洋洋得意的表情一敛,连忙向自家义父一欠身,虚心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不枉我把手的教你开弓。”
高俅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回去后,加练一百箭,不然月底大比,你恐怕连禁军前十都进不去,你被那群废材耻笑也就罢了,但那样,岂不是把为父脸面都丢光了!”
“是,孩儿定会勤学苦练。”
“好,荣儿,来,喝杯酒,润润嗓。”
“谢父亲!”
看着唱起了双簧的父子俩,徽宗的肚子里笑开了花。
一方面,是狠狠的打了那辽人蛮子的脸。
另一方面,他可是清清楚楚,高二郎这人吧,蹴鞠、枪棒、拳脚样样精通,可论起射箭么,别说百步了,就算是十步,他都能给射偏喽!
还有,什么子虚乌有的禁军前十,徽宗敢打赌,但凡再能找出半个花荣这样的,他就把头割下来,让那辽人蛮子当球踢!
哈哈哈,这可太好玩了!
下次,朕,也要这么玩!
看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耶律得重,徽宗突然很羡慕正在装逼的高二郎,虽然他并不知道装逼这个词,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很向往这种感觉。
徽宗知道高俅的底细,但耶律得重不知道啊。
他被那父子俩的一唱一和,给吓坏了。
方才那两人的对话,信息量可是很大的,有太多值得揣摩的信息了。
首先,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小白脸的射术,居然是那老白脸教的。
也就是说,那老白脸的射术,铁定还要更高!
小白脸的箭术,已经让他的心里,没有必胜的把握了,而一个能教出小白脸的老白脸,更是让他生不出与之争锋的念头。
其次,听老白脸说,月底禁军大比,以这小白脸如此的箭术,竟还不能稳居前十,这可就更为吓人了!
耶律得重一想到,大宋至少还有十个拥有小白脸水准,不,甚至更高水准的箭手,就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大宋,太可怕了!
再一联想到自己的箭术,很可能还没有小白脸高呢,居然敢耀武扬威的恐吓大宋天子,又是一阵阵的后怕。
真把这个笑嘻嘻,只顾喝酒作乐的大宋天子给惹毛了,自己这个大辽第一神射手名头不保也就算了。
若他一怒之下,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派出大宋第一神射手,也去大辽王都走上一遭,那丢尽脸面的大辽上上下下,还不得把他这个凭生事端的御弟大王,给生吞活剥了啊!
你说你,老老实实朝个贺,过个年,顺带开开心心收个岁供,也就算了。
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你偏偏要作妖。
好端端的,没事去惹这群煞星做甚?
最后,越想越是想撞墙的耶律得重,突然有了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
大宋第一神射手,不会……
就是眼前这个嚣张到没边的,老白脸吧?!!!!!
你想啊,能手把手的教出小白脸,还把小白脸训的服服帖帖的,那得是多高超的箭术才能做到?
还有,他将禁军那些箭术高手,轻蔑的称之为废柴,不正是说明压根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么?
所以,那老白脸,定是大宋第一神射手!
嘶!!!
耶律得重一念至此,脑补完成,下意识的倒抽一大口凉气,直觉得嗓子眼直冒烟,想端起酒杯,喝口酒压压惊,却不想他桌上的酒,早被他之前故作豪迈状给喝干了。
而大宋这边,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给自己添酒,以至于他端着一只空杯,眼巴巴的望着正在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的大宋君臣两人。
在冬日的寒风中,端着一只空杯,被有意无意晾在一旁的耶律得重,感到了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不止是身上凉,还有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只要一想起,曾经冲着大宋第一神射手大呼小叫,曾经对着大宋天子极尽恐吓之能,他就想重重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有一个宋人的成语怎么说来着?
蜀犬吠日!
对,就是蜀犬吠日,老白脸是日,而自己,就是那犬!
这个时候再看高俅,耶律得重的心里,有了一种明悟。
这种绝世高人,怎么可能会是大宋天子的面首,定是大宋天子爱惜他本事,才会对他格外的优待!
接着,他又看向了徽宗。
如此看来,或许大宋天子,纵然有着种种不堪,但有一点值得称赞,那就是爱才如渴!
之还想凭着一己之力,震慑大宋天子,意图实施敲山震虎大计的耶律得重,早就熄灭了这等不切实际的妄想,转而琢磨起如何修复辽宋两国的关系来。
而他的这些心理活动,一不小心,多多少少显露在未加掩饰的细微表情之中。
旁边那对看似饮酒作乐,实则始终留意着辽人蛮子动向的君臣,则是不停的,用默契的目光,交换着信息。
徽宗:那鸟人怎的了?
高俅:没事,咱喝咱的。
徽宗:真没事?
高俅(瞄了眼无所事事的花荣):有他在,且宽心。
徽宗:那行,喝酒!
徽宗:对了,昨日明明说好的时辰,今日怎的晚了?
高俅(汗):……一会说,一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