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
繁枳听着养鬼人的话,不由得感觉身体一阵阵地发凉。
养鬼人看出了她内心的松动,他上前一步,逼近了繁枳,低声质问着:
“人,肉体死亡之后,难道就是真正的死亡了吗?”
“谢繁枳,地府的鬼魂们,自你幼年开始就陪伴着你长大,你难道,从来没有觉得他们其实不是死人?”
繁枳下意识地辩驳道:
“自然不是。”
养鬼人笑了,用力抓住了繁枳的胳膊,继续追问到:
“他们只是没有了血肉,但是他们还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你面前,桂城水库,你也亲眼看见你的妈妈了,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你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死,而走入轮回之门,才是真正的死亡?”
繁枳往后退了退,还是格外警惕地看着他,质问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歪理邪说?”
“这不是歪理邪说!”
养鬼人嘶哑着早已苍老的嗓子,抓着繁枳的肩膀,字字凄厉:
“轮回之门是一场骗局,新生的躯体太多了,要杀了那些已经死了但不愿意真正去死的给新生者腾位置,就只能安排投胎转世之说欺骗他们,这就是轮回之门的真相!”
繁枳瞬间感觉浑身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疼痛,立刻推开了养鬼人,厉声呵斥着:
“你闭嘴!”
“怎么生气了?”
养鬼人冷笑了一声,随后露出恍然大悟地神色,神色疯狂而嘲讽:
“哦,因为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就亲手把自己的妈妈送上死路了,对吗?”
不可能。
她当时,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离开自己,走进了一扇发光的门。
可是……
门后面,是什么?
繁枳在内心疯狂的提醒着自己不能上了那老家伙的当,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忍着无数的疑问,轻笑出声:
“我还不至于蠢到相信一个针对了灵媒女那么多年的敌人的话。”
养鬼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只在地上的小女鬼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轻飘飘地回到了她的肩膀上,并朝着繁枳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我肩上的,舞璇,是我年少时的妻子,这些年一直跟着我,陪着我走了五十年,你觉得,她死了吗?”
养鬼人满意地打量着繁枳突然动容的表情,仔仔细细地看着,一字一句地质问着:
“她既然没有死,还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地府那些人一定要让她去投胎!”
繁枳感觉全身都传来一阵恶寒。
养鬼人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明显多了一丝迟疑,他立刻追加说着:
“谢繁枳,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早点遇到我,你就能早点和你母亲的鬼魂相见,你送她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其实你完全可以把你的母亲留在你身边,让她亲眼看着,你读书,长大,结婚,生子?”
为何……
为什么繁枳心中,有了些瘙痒难受的感觉?
“就像我对你那位男同学做的一样,我让他看到了自己死去的父亲,你猜怎么着?他立刻就对我言听计从,只求着我一定不要让他父亲消失了。”
“所以啊,可怜的,年轻的灵媒女,如果不是地府给你洗脑,你就不会和你的母亲刚刚见了一面就走吧?”
繁枳狠狠地看着他,第一次失了态争辩着:“我妈妈是自愿投胎给我增加阳寿的!”
“那是你们灵媒女蠢,一直被地府当做工具使用!”
养鬼人笑得更加嘲讽,看繁枳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小丑。
一旁的司机虽然听不懂,但是看到四周已经有人拿起了手机,他只好在繁枳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立刻提醒到:
“大小姐。”
繁枳迅速收起了自己愤怒的神色,深吸几口气,缓慢的恢复了平静。
养鬼人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的鬼魂重量,整个人也格外安心,且恢复了最开始儒雅的模样,他一步步走到了繁枳面前,凑到繁枳耳边,低声说道:
“谢大小姐,如果你想通了,欢迎你来加入我,只要有你的助力,让地府百鬼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我们就有机会让所有人的灵魂永生!”
繁枳的十指发冷,目光紧紧地盯着养鬼人,可是这次,眼睁睁看着养鬼人离开,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司机等在背后,小声问着:“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繁枳呆愣在原地,似乎是恍惚了好一会,司机催促了很久,她才回过神,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麦集舟呢?”
司机回答着:
“刚才谢婵小姐她们都追过去了,可是您知道的,麦集舟他以为刚才小姐你要抓他,所以跑的很快。”
繁枳低下头,拿出了手机。
四周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人都散了许多,只是河岸边还有不少人想要看看,刚才跳了河的余甜希还会不会浮起来。
电话接通,繁枳迅速问道:
“在哪?”
颜初意回答着:
“跟丢了,我们正在往回走。”
说完这个,她带了些抱怨,吐槽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跑的那么快,跟见了鬼似的,这一年半的同学白做了。”
或许是因为养鬼人的离开,繁枳眼前的鬼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头部原本似乎被利器劈开般的疼痛感逐渐消退。
她走到了围栏边,思绪混乱无比,只能先无力地依靠着,微微喘了口气,低声道:
“可能是我能做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他对我失望了吧。”
颜初意叹了口气,只好先安慰眼前的人,道:
“你可别,只是我们在这个年纪遇到这样大的变故,无论如何,做事都会有些冲动,但是麦集舟很聪明,他不会一直钻牛角尖的。”
麦集舟是很聪明。
所以在养鬼人的帮助之下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样聪明的麦集舟,会怎么选择?
繁枳不敢说,毕竟刚才,在听到自己原本可以和妈妈一直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松动了。
她抬起双眼,夜色朦胧,她的头晕乎乎的,耳畔传来了警笛呼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