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别人太多,总觉得这辈子也无法还清,若是哪日需要我报答,肯定是全力以赴的。
“有资格,你最有资格了,只要你好好的,你想干什么都行。晚饭想吃什么?”怕我继续纠缠,林尉转换了话题,殷勤地看着我,阳光和柔带着清风,显得林尉可爱动人,只是要再多些男子气概就好了,一百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只是少年,不失为人间尤物啊...
而且若是我们从未谋面,我再年轻个几岁,想必是会报着和他处处看的幻想的。
“吃火锅怎么样?”良辰美景,佳人陪伴,饭来张口,人间美事。
我看眼入睡的小憨猪,又想起它能听语识人,便又惊奇一番。世间之大,纷繁多彩,要不是遇到他们,哪里会有这些经历?
“好,吃火锅,就在这里吃。”林尉嬉笑。
“算你孝顺。”我调侃。
“顾从之最近忙什么?”我又问。
“舅舅有些事叫他处理,所以最近这一阵子他都不会回来。你若是想见他或是担心他,他回来山城后我叫他第一时间就找你。”
“不用了,他安心做事就好。”我走向不远处倚着桦柏树的大石上坐下。捡起大石旁豌豆大小的石子,一颗一颗地扔到小野猪背上,小野猪闭着眼不厌其烦地甩甩小尾巴,不愿醒过来。我便再抓一把小石子,一颗接一颗的扔过去,硬是要他起来才行。林尉站在我与猪之间,试图一颗一颗地接过住小石子,我干脆一把全部扔过去。他见状闪到一边,那一大把小石子就尽数落在了小野猪身上,我俩眼睁睁地看着小野猪从梦中惊醒...
憨猪看看我们,两秒后向我冲过来,我迅速起身站立在石头上,等它嘟嘴咬上来,当然我赌它咬不到。
它见我站在大石上,奋力挥动小肉翅膀飞的再高一些。我见此赶忙下来,它又飞得低些,我便又站上去,乐此不疲。小憨猪气急败坏,林尉幸灾乐祸,果然是解闷儿的好物件...
“宋青阿姨,你别逗他了,再逗他该断气了。”又戏耍了一会儿林尉才说道。
“谁叫你带它过来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既然心疼它,那你陪我玩儿几圈儿可好?”我挑眉问林尉。
“玩儿什么?怎么玩?”
“就玩儿这个啊,我用石子打你,你躲掉便躲掉,躲不掉就受着。”
“你说这个会是一位讲道理并珍爱生命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林尉蹙眉。
“我是珍爱生命,但从没说过自己讲道理啊,你哪里听来的?那我还是打猪好了,全当惩罚它对我太凶。”
“行!为了颜如玉!我舍命陪君子。”
“它叫颜如玉?倒是跟我的狗黄金屋异曲同工。”
我撇撇嘴,看他安抚野猪,便抓起石子朝他扔过去。实在无聊,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打发时间,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林尉的痛苦上。
两人玩转了几轮,林尉竟一一躲过石子攻击,速度之快叫人叹为观止。我十分不服气,但又奈何不了他。既打不到他,就迅速觉得无趣,泄气的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天色渐晚,夕阳正好,我在闹他在笑,只是可惜呀可惜,一个是无良落魄的年老女人,一个是没心没肺的帅气青年,实在擦不出情爱的火花,不过贵在两人都纯情无害,也算是一副佳景了。
林尉见我坐下,也选了旁边的青草地躺着,没等一会儿又坐起来,两人并排歇着,看着远方,他沉默不语,我也悄然无声,唯独此时才觉得林尉像普通人类中的垂暮老人,寂静和孤独。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卷长的睫毛上挂着夕阳的余晖,随着眼睛的眨动一波一波的放射出大把的散漫,引得周身的气息都慵懒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又仰起头,轻吸着温软的空气。
我突的想起最初相遇时林尉虚弱的声音,那时我并未见到他,只在送他们回岱海的时候听他说起过几句,时间没过去多久,但已经恍若隔世了。
以为那时和他们的交集仅此而已,只当做了个怪梦。结果后来他竟又主动找上门来,我嫌弃过,逃避过,后来的后来又接受,又觉得喜欢他的性子,觉得合得来,觉得欠了他,觉得应该希望他快乐和平安的活着,人生无常啊...
“宋青阿姨...”
“嗯...”
“我们为什么要努力的活着?”
“因为死亡很可怕。”
“可死了不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我们对死后的境地是未知的,我们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死亡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死亡会面临着什么。所以每个人都会害怕死亡,会觉得即使不幸福或不快乐,或者背负的太多,仍然坚韧的努力的又或是麻木的活着。”其实我哪里知道原因呢?只是林尉想找寻答案,我便说一点不管对错的浅显的见知,不至于让他的问题没有着落。
“若是知道死是什么,还会害怕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有的人痛苦更甚时会主动结束生命,有的人牵挂太多不忍离开就仍残忍地活着,所以死亡和活着可能都算恐惧的事。”
“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你有牵挂,有仇恨,有想念,有欲望。”
“是吗...”
“是的,所以当然还是活着好些,有吃有喝有人爱。”眼下我的确如此觉得。
“嗯...”
“该吃晚饭了。”
“嗯...”
“你快准备一下。”我不想再谈论那些看起来与我十分遥远的事情和深奥的道理,也因为他答应我们吃火锅,便开始催促...
“嗯...”
“准备啊!”
“好...”
“那你还坐着!”
林尉纹丝不动,我一直强调着。
“马上...”
“要多久?”
“立刻...”
“那你倒是动一动啊!”
“嗯...”
“你大爷的!”见他还一动未动,我坐起来,做势要给他一拳。我不是热爱暴力的人,不知怎的现在如此爱通过伸手出拳达到目的。当然,我不会真的打上去,只是觉得暴力才可能解决实际问题,而语言不会。就像曾经在前单位工作时遇到的那个恶人,他也是通过暴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他从地上跳起来,飞速跑开。
留了小憨猪与我共处一区...幸好它还睡着,此时我是没精力再与它打闹一番的了。它睡得香甜,流着口水,口水淌到身前的绿草上,亮晶晶的。小肉翅膀不时的抖动几下,甚至还在原地翻个身,干脆四脚朝天的睡,心大的很。
不多一会儿,林尉领着几个人过来,搬着桌椅,铜锅,还有其他的吃食,气喘吁吁的。我又不好意思起来,为了口舌之欲,我何德何能?哪里有打工人的样子?兴师动重的,虽不是劳民伤财,但也叫别人受了累。
不过以至此,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热情地表达着谢意,别人也客气地回应着。待厨师阿姨他们走后,林尉才笑我虚伪。
夜色微浓,天气微热,激热的羊肉穿梭在口腔,一阵舒爽,我感叹世间美食带给人类的欢愉。
酒足饭饱,两人离开那芳草滩,回到自己的屋中又是酣睡一觉,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发现小憨猪不见了踪影。
林尉急急找寻,看样子似是犯了大错般慌乱,我也跟着急起来。那可是跟了肖读盛百余年的宠物,它的地位怕是与家人也无异了。
我们来回找着,直到找进某个院中,看到小憨猪睡在肖读盛身旁,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林尉大大的舒了口气。
“你这头猪,走开了也不说一声,害我们好找。”我自知理亏,便先发制猪。将我与林尉酒后疏忽大意没照看好它的错全放在那头正酣睡着的不会说话的猪身上。
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原本不会与我这类正直的人挂上钩,可是肖读盛沉着脸...我和林尉是要自救的...
心虚着说完,也生怕能听懂人话的猪会出人意料地说出话来,揭发我与林尉吃酒后对它不管不顾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