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殿中,容时一改往日习性,与菘蓝夜夜春宵帐暖。
侍奉的仙君仙娥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太子妃,果真是九尾灵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得孤傲的太子容时神魂颠倒。
于是,对她的敬佩又深了许多。
若是抛开卿月不说,容时与菘蓝两人容貌登对,身份相符,在旁人眼中亦是一对璧人。
如今见两人终日缠绵,本是美事一桩,但此事又有说不出的怪异之处。
譬如,太子妃的寝殿,在每日酉时后外人便不得进出,更是将殿中仙娥打发得远远的,唯有灵玉可以随侍。
又譬如,颠鸾倒凤夜夜春宵,二人当是感情飞速升温才对。
然而,他们的太子殿下,走出太子妃的寝殿后,又恢复了往昔对菘蓝的淡然模样。
眼见容时日渐消瘦的体魄,那闺房之乐定然不假。
是以,酉时末,真是个离奇的节点。
众人心中无不称奇,但如今太子妃得势,却终是不敢在背后继续妄加议论。
临渊殿的八卦之声,渐渐消失。
菘蓝见此,自是在临渊殿挺直了腰背。
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小仙,终于对她另眼相看。
听命于容时的玄族果不其然隐于下界,更是替他探得陆璃逗留定安城已有一段时日。
众人欲对陆璃下手,但听说卿月阴差阳错地与他待在一处,容时便有些迟疑。
这日,他独自伏于偏殿的书案前,踟蹰三日才传音给领头的叶山魔君。
叶山曾是姜野的贴身护卫,位至上神。
自坠魔以后,仙魔之力相融,怕是又堪破了一层魔君的境界。
“叶山君切勿轻举妄动,陆璃尚有轩辕剑在手。此行若是一击不中,泄露踪迹,必会引来神族剿杀。接下来如何行事,且容本君再想想。”
叶山收到容时传音,便按兵不动,隐在暗处监视陆璃。
叶山一行十二人,且修为个个都在陆璃之上。
诛杀陆璃本是不在话下,不过一个多月以前众人祭法释放相柳,尽皆伤了元神之力,尚未恢复。
陆璃又得了天君所赐的万年灵丹,想必修为暴涨。
现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
晁安抱着剑,立在偏殿外,偏殿大门紧闭,他谨慎地守着此处不让外人打扰。
但见菘蓝一袭冠服从回廊处行至偏殿前,才躬身一礼,“见过太子妃殿下。”
菘蓝抬了抬手,“本宫要见太子,烦请神君通传一声。”
晁安沉眸思索,还未答话,低沉的声音便从殿中传来,“让她进来。”
偏殿中,容时冷眼瞧着下首的菘蓝,与在寝殿中柔情似水的眼神判若鸿沟,“何事要见本君?”
菘蓝端手对着容时行了一礼,缓缓道,“听闻殿下得知陆璃行踪,苦恼不已。菘蓝特来献上一计。”
自容时向她坦白以来,偶有玄族消息并不会刻意避着她。
三日前叶山传音方至,容时便拧了眉。虽是什么都没说,但这一切都被菘蓝看在眼里。
容时默了半晌,淡淡开口,“你且说说,本君因何苦恼?”
“若要诛杀陆离,不必由叶山君亲自动手。”菘蓝的手指掩在衣袖下,不自觉地紧了紧。
她咬住下唇,紧抿着嘴,心知肚明。
嫁与容时上百年,好歹摸清了他的秉性。
卿月是他的逆鳞亦是他的软肋,她身为东宫正妃,主动开口提及必会被容时灌上善妒的名声。
索性,依着他的话,他不提,她也不问。
“那依太子妃之见,该当如何行事?”容时勾起唇角,眼里却是深不可测。
菘蓝缓缓道:“臣妾听闻南荒之地有一恶神煞星。曾经为祸人间,被天族打压,躲回了自己的洞府。如今,殿下若首肯,臣妾必定为殿下将此人寻来,为殿下所用。”
“你是说煞星瘟神?”
果然不负容时期望,菘蓝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接住他刻意抛出的问题。
“不错。”菘蓝颔首,“人间界安稳久了,是该搅些乱子了。若是瘟神出山,引起下界骚乱。一来,可趁乱敛了相柳气息,将它藏得更深些。二来,轩辕剑亦是会分心,指向瘟神。此时由瘟神出手,即便他不是陆璃的对手,却也能重伤陆璃。此刻再由叶山君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补上一剑,那他必死无疑。”
容时沉眸,没有说话。
菘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也没忍住补了一句,“殿下不必忧心卿月妹妹。瘟神最不敢招惹的便是凤凰一族,凤凰神火一出,瘟神必灭。臣妾定会让他寻找合适的契机再动手,既不会伤了妹妹,又能重创陆璃,甚至直接杀了他。岂不一举两得?”
容时微眯着眼思索片刻,眼神上下打量着菘蓝,意味深长,“瘟神避世已久,何来把握令其出山?”
“殿下此举,是为了执掌三界。若此计可行,便许他一些好处又有何妨?譬如,每年许他一个城池,令其肆意屠戮,他必然心动。又或者,许他魔君的修为。日后,他便不用夹在人族与神族之间,左右为难。”
瘟神乃上古煞星,虽为神族,但由人间浊气而化,只能靠吸食人族精气而生。
此举人间容不得,神界更是容不下。
数万年来,瘟神行走三界,人人避之不及。
“此事,交由你去办。南荒乃青丘地界,你能献上此计,想必已是志在必得。”
菘蓝朝容时俯身一拜,得了容时之令,便退下了。
容时说得不错,她仅仅花了三日功夫便已寻到瘟神,更是与他有过一次谈话。
瘟神在南荒憋屈久了,听闻此话,只待太子点头。
若有了太子、太子妃做靠山,他便不再顾及神族。
左右太子都会继承天君之位,此番下界定要肆意一回。
菘蓝一步一步地往花园走去,腊月已至,唯有梅园阵阵幽香。
神界的冬日比人间更清冷,就如她的心一样。
得了迷馥香的功效,令容时夜夜流连,但她却没有意料中的满足。
长青的水杉树亦顶不住神界的寒冷,一片碧叶幽幽落在菘蓝的头顶。
她轻轻将叶片捻下,铺在手心,又仔细看着。
倏地,祭出灵力,那叶片在她手心霎时变成了一把碎片。
她扬起手,由清风带走这些残叶,面上徒留淡淡的神色。
从前那个高傲的青丘帝女,在嫁给容时后,只剩下敏感与自卑。
若非卷入容时的计策之中,她恐怕还在自怨自艾。
菘蓝的眉心不由得皱了皱,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说,阿月,对不起。
自我嫁与太子后,无论你我是否愿意,恐怕青丘与招摇早已势不两立。
容时曾说过,爱对他是奢侈;对我亦是。
我虽得不到他的心,但我想永远绑住他的人,令他一生都无法摆脱。
阿月,你我二人的姐妹情谊早在阴差阳错中烟消云散。
对不住,容时是我的夫君,这一世,我只能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