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别过头去,深呼吸一口气,微微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她不晓得,为何心底这么难受。
陆璃见她沉默不语,缓缓解开衣襟,露出肩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早已腐化的结痂,因未及时处理,而显得愈发狰狞,隐隐透出的黑色更添几分可怖之感。
卿月拧了眉,把方才的思绪抛诸脑后。
转而又气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便别再浪费我的灵药了!”
陆璃却递了一把匕首至她面前,“我的伤,只有你能治。即便是修羽或者苏瞿,再者纯熙一流,谁也无法替代你。”
一字一句坚定不移,不容卿月反驳。
卿月愣了愣,还是接过匕首。
轻抚着陆璃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剔除那些腐化的结痂。
“我很生气!”卿月替他重新上好药后,替他整理好衣襟,咬牙切齿地又抛出几个字。
陆璃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她却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说,转而道,“罢了,不提也罢,所以昨夜纯熙歇在何处?”
一句话问得那叫个云淡风轻,好像方才委屈得像只小猫一样的不是她。
“你、她、苏瞿,三人各占一间小屋。”陆璃十分会抓重点,“我只好栖身于深潭底,卯时遣纯熙去趟定安城,才溜进苏瞿的屋子,等她回来了我才出来的。不然头一天大清早的,我为什么把苏瞿敲起来盖房子。”
言罢,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我与纯熙师妹之间清清白白。曾经她是倾慕于我,但我在碧桐宫将养雷霆之伤时,便与她说开了。她不是个要死要活能纠缠的,自然从那时起便断了这份心思。”
卿月又用手指卷起衣袖,不停地绕着指尖转,“那你让我想想吧。”
“想什么?”
她紧咬下唇,细语道,“想一想你方才说的话,想一想以后怎么同你相处。”
“这还要想啊?成不成的你给句痛快话。倘若今天不成……”陆璃又缓缓靠向梧桐树,添了一句,“那我明天再问一遍。”
卿月站起身,拽着他的袖子就把他拉起来,“你赶紧回去。今天我不走了,这梧桐林睡着舒服。若是纯熙今夜不走……”
“你便睡我的屋子吧,深潭底下冷得慌。”
说着便把他往小木屋那边推。
陆璃回头张望了几眼,眉眼含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又重新替她布下结界,倘若有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得知。
外头的雨早已停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渐渐晴朗,乌云也已散开,甚至还落下了几缕阳光。
陆璃走了两步,回过头又对她说,“对了,师兄来了,你不见见他么?”
“要,但不是现在。”卿月此刻只想把他打发走,好好捋一捋心绪,现下谁来了都不管用。
“好。”
修羽远远便瞥见陆璃哼着小曲,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足下生风,翩然而至。
“怎么样、怎么样啊师兄?上神她怎么说?”纯熙一个健步,率先冲到陆璃跟前。
陆璃心中虽已八九不离十,但仍然十分忐忑,“唔,她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修羽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苏瞿就显得特别茫然。
“这都没说啊?”纯熙有些失望,“那上神呢?还是不愿意回来?”
“她想静一静,再想想。”
纯熙原地走了几步,“真是急死人了啊!”
“不是——”苏瞿终于插上话,“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纯熙又长话短说,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同修羽和苏瞿解释清楚了。
“啊?”苏瞿红了脸,把头埋得低低的,“仙子为何不早说?您既是来撮合上神与君上的,那……方才小仙那些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纯熙拍了拍苏瞿的肩膀,笑得十分灿烂,“多大点儿事?那会儿没个结果,我也不敢瞎说不是,万一让上神知道了,师兄岂不白费心思。”
言罢,她还得意地瞅了修羽一眼。
修羽心下了然,又四处张望一番,疑惑道,“阿月在哪儿?”
陆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修羽的茶一饮而尽,“在梧桐林。小凤凰让我明日再去寻她。”
说着,他又想了想,身子往修羽跟前一蹭,“师兄,不如你再去帮我说说话?”
“你怎知,本君一定会帮你?”修羽挑眉。
“……啊?”陆璃心下一慌,“师兄!你虽未与我言明,但现在想反悔啊?晚了——”
此时修羽又默默斟好一杯茶,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条斯理地问道,“几时生出的这般心思?你从未与我说过。是在凡间?招摇山?还是北海?”
陆璃心悦卿月,他自是看在眼里。
但要追溯至情起何时,神通广大的帝君,竟也不知。
陆璃倚在木椅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微眯着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初见卿月的场景。
鹅黄素缎,清丽可人。
女子垂眸浅笑,便将山花的种子洒满心田。
像蒲公英一样,随着清风,不知在何处就安了家。
陆璃展颜道:“自然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