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压抑。
紫萱和徐长卿相视无言。
“为什么？”
沉默良久，徐长卿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本想安慰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却不曾想，紫萱竟忽然提出要暂缓婚事。
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自他拜入山门，从此便看破红尘，一意玄修，将光耀门厅和匡扶正义当做毕生追求。
直到现在。
这个理想也仍未破灭。
和紫萱成亲，并不代表他真的心甘情愿还俗，只不过是那场突如其来，且诡异莫名的意外，让他在“责任”和“理想”之间不得不向前者妥协。
如果有的选。
他当然会继续当道士。
此刻，紫萱悔婚。
按照常理，自己应该迫不及待地答应才是。
可不知为何。
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是因为南宫煌的那番说辞吗？”
见紫萱不应，徐长卿再问。
南宫煌的言语虽说有几分道理，但对于紫萱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紫萱改变主意，徐长卿绝不答应。
“与他无关。”
紫萱轻轻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徐长卿追问。
尽管相处仅有寥寥数日，但他确信，紫萱是真心爱自己的。
而且爱得深沉，甚至盲目。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去深究。
情爱本就是世间最难以琢磨的东西。
可此时此刻，他却需要一个理由。
他得为自己的“初恋”讨个说法。
“可以不说吗？”
紫萱双目黯然，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苦了。
挣扎拼搏了这么久，原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还是落得这么个悲催的下场。
当她看到这座客栈，感受到那股无比熟悉的灵力之时，她就开始动摇了。
她本可以避而远之。
可强烈的负罪感，迫使她必须进来。
在见到灵儿的那一刻，紫萱就已经确定。
这是自己的外孙女。
虽然自己穷尽所有，才堪堪摆脱那与生俱来的女娲之力，但血脉的传承，却是无法作假。
没认。
是真的无颜以对。
不说。
也是真的无言以对。
难道要我告诉你，我已经是个两百多岁的老太婆，那个叫灵儿的姑娘是我的外孙？
“可以。”
徐长卿难言失望。
他阅历少，却并非不通世故。
当一个人主动把责任归咎于自身时，基本代表着这件事已无回转的余地。
徐长卿突然觉得很难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是他的初恋，没想到转瞬间又变成了绝恋。
未曾绽放，便已枯萎。
荒谬如斯。
“我知道，你其实从未想过还俗…”
紫萱抬起脸庞，目光凄然地看着他：“现在这般，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现在想想，他们说的是对的，我的确太自私了，趁着还有时间，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这一瞬间，紫萱好像悟了。
百年大梦，一朝清醒。
为了他。
自己抛弃了身份，抛弃了族人，甚至最后，连亲生女儿也狠心抛弃。
可百年之后，面对的依旧是熟悉的陌生人。
徐长卿不是林业平。
从来就不是。
以后更不会是。
徐长卿语塞。
他决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而且否认内心。
既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又何必假惺惺地挽留。
徐长卿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想回老家看看。”
紫萱不假思索道：“我已经太久没回过家了。”
灵儿的女娲之力尚未完全觉醒，这代表着她对母体力量的汲取还未结束。
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见到她那苦命的女儿--林青儿。
徐长卿应道：“我送你。”
……
“大概就是这般了。”
在李逍遥去繁就简，修修改改的叙述下，三女对紫萱的生平有了大概的认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三生三世的情缘…牛！”
林月如既是感慨，更是钦佩。
她先前以为紫萱豪放不羁，一女嫁三男，没想到，是一个老公嫁三次。
次次都是转世。
不得不说。
女娲后人就是牛。
个个都是人才。
“外婆…嗯，确是奇人。”
灵儿不知该如何评价，思来想去，只能用“奇人”二字概括。
“奇是真奇，可是…”
阿奴歪着头，递上自己的疑惑：
“她老人家只逮着一只羊，翻来覆去的薅，阎王那边就没意见吗？”
“笨！”
林月如敲敲这颗回路又跑偏了的小脑袋瓜子，一本正经道：“阎王算老几，他也就敢欺负欺负咱这些凡夫俗子。”
“灵儿家外婆是谁？”
“那可是女娲后人，真二八经的直系神裔，别说看上一个凡人，就算看上他阎王本人，他又敢怎样？”
顺便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神和仙的脑洞一样捉摸不透。
要不怎么叫神仙。
“诶~对了！”
灵儿好似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要是外婆认识阎王，能不能跟他说说情，通融通融，或许菱纱的天谴，或者说是诅咒，就有的治了。”
粗略了解紫萱的过往后，灵儿对这个做事天马行空，极具个人风格的外婆也没之前那么排斥了。
尤其是涉及到救人水火，普渡众生的议题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激发出她那骨子里的悲天悯人。
“不可能。”
李逍遥摇摇头：“据我所知，鬼界乃是轮回井之所在，其形成甚至早于六界。”
“阎王虽为冥界之主，地位尊崇，实力强横，但轮回流转却是由天道所掌，别说阎王，就连天帝亦不能掌控。”
“何况，所谓韩菱纱的‘病’，也未必是冥界所使。”
李逍遥隐隐感觉，这事八成跟封神陵脱不了干系。
既已成“陵”，何须再“封”？
当然，他并不打算深究，探求这些问题的答案。
对于外人，他一向秉持的是“尊重他人命运”的原则。
至少在嫁给忽悠来的拜把兄弟--云天河之前，韩菱纱依旧是外人。
哪怕炼制‘逆道乾坤’成功后犹有盈余，也不例外。
“求人不如求己，至少现在看来，成仙是她唯一的生机。”
李逍遥淡淡说道。
徐长卿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生死簿上已经被划了名字，结果一朝成仙，逆天改命。
“不管怎样，我明天还是先找个时间，单独约见一下外婆，阐明身份吧。”
灵儿幽幽叹道：“也不知道她会作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