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眼球暴突。
握剑的指节因为过分用力，几乎要挤破那层薄皮柴肉。
那道细长的银光，明明只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发丝，可在那种奇特灵力的加持下，带给他的压力竟不亚于万仞高山。
萧长风有些后悔了。
这个女人，同样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但事已至此，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至少别像上一场。
连一招都没接下…
不，应该说，连对方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干净利落地五花大绑了。
就在银光绽放的那一刹那，萧长风动了。
快！
太快了！
他完全看不清『剑罡』的轨迹，只能凭借最初的指向，本能地提剑格挡。
当……
一声爆响，发丝与长剑交击嗡鸣。
『挡住了！』
『我挡住了！』
萧长风被劲力击得练腿数步，脸上却是一片狂喜。
他以为自己会干净利落的死在这一招下，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要知道，哪怕对方在『剑罡』行进中稍稍移动一分，那道银丝都可以避过长剑，直接洞穿自己的身躯。
可偏偏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虽然境界高，但功力低。
虽然在护体功用上惊艳绝伦。
但在攻伐一道上。
尚欠火候。
至少做不到随心所欲。
毫无疑问。
这场比斗，自己仍然会败。
但绝对是那种一触即溃的惨败。
思及此处，萧长风眼睛里有了光。
……
林月如眉尖微翘。
自己只用了三分力操纵『飞剑』，都是险些没接住，不知道对方在乐呵个什么劲。
剑指一揉，银丝再度化成电芒，从斜里疾射而出，角度之刁钻根本不容分心。
萧长风稍松的神经再度绷紧。
『飞剑』的特性自己已经摸清，但终究还是太快了。
从极静的状态骤然发动，留给他反应的时间极其有限，哪怕稍微失神，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必须全力以赴！
二人激斗正酣畅，观众也看得热闹。
『飞剑』，『妖魔』，这两样东西对于江湖人士来说不算特别稀奇的玩意。
大多数的仙门虽门规严苛，但并不迂腐，与江湖门派之间常有往来。
可像今日这般斗法…
那种目不暇接对拼，惊险刺激瞬间，带来视觉冲击力，还是叫人大开眼界。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特别是对于知根知底的云来客栈几人，这种比斗就有些乏味枯燥了。
“逍遥哥哥，月如姐在干嘛呀？这么一招一式地喂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
赵灵儿有些无聊地托着下巴。
以她专业的视角看来，林月如放的水都能熬上一锅汤了。
“她在『锻气』。”
李逍遥回道。
“断气？”
阿奴立刻紧张起来，“我看月如姐挺气色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赶紧让她下来，兴许还有得治……哎呦，疼！”
李逍遥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我说的是『锻造』的『锻』，不是『咽气』的那个『断』。”
“是这样啊…”
阿奴如释重负。
“逍遥哥哥的意思是，月如姐是在拿对手锤炼自己的技艺？”
黛眉微蹙，赵灵儿费解道：“可是他的武功那么低，稍稍用力就躺下了。”
“跟这样的对手打，能练出什么名堂来？”
身为顶级厨师，刀功是学习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尤其是对力道的掌控。
有些菜品格外娇嫩，下刀稍重一分，就会破坏其风味口感。
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远不是切个宝塔豆腐，拉个龙须水面那种水磨功夫可以比拟的。
所以有时候，她不得不用神力去一丝一丝的将食材分离，以保证其“完整”。
“这你就不懂了。”
李逍遥笑道：“就是因为他弱，但又不算太弱，才正好拿来练手。”
“不懂。”
赵灵儿一贯诚实。
李逍遥解释道：“笼统来讲，不管武者还是术者，都是为了将后天之气炼为先天之气，乃至混元如一，但表现形式却有很大的区别。”
“武者以血肉为盛载，以筋骨作糅合，讲究的是『真』；术者以经络为布局，以天地为象形，讲究的是『灵』。”
“所有就有了『一剑破万法』和『一气动山河』之分。”
“月如的根基极好，又得你神力返源，学什么都特别快，但修习『逆生三重』的时间终究太短，远远达不到『炼假为真』的程度。”
“方才故意受那一剑，也为了验验对手的成色，那腐蚀之气不轻不重，正好可用。”
“这会比斗，也是借机淬炼真元，你们瞧好了，看着那根头发。”
“等那根头发完全消磨干净之际，就是月如雷霆手段之时。”
二女定睛看去。
果然如李逍遥所言。
每一次的针锋相击，火花迸射，发丝都会溶解一分，同时，银白的光亮也随之减弱一分。
逐渐向自身云雾状靠拢。
应该很快了。
……
蜀山坐席。
“师叔，我怎么觉着，林姑娘的手段有点像咱蜀山的功夫？”
凌波迟疑着，还是道出了心中疑惑。
“你是说『仙风云体术』和『游光御剑诀』是吧。”
谢沧行笑道。
“嗯。”凌音点点头。
这两样都是高级货，高阶弟子才有资格参悟。
前者是幻身功夫，后者是御气之法。
尤其后者，她只在长老独孤宇云手上见到过。
“其实大凡是『御剑之术』，样子基本都是八九不离十，区别只在其『性』，而非其『形』，至于『仙风云体术』…”
谢沧行说道：“你是想说林姑娘其实并未被剑刺穿，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幻象，对不对？”
凌音不做隐瞒：“是的，师叔。”
“你错了。”
谢沧行摇头，“剑真的刺穿了，她也的确没有受伤。”
凌音惊讶道：“那岂不是说林姑娘……”
“不。”
谢沧行打断，正色道：“如她所言，人族传承至今，总是不乏奇功妙法的。”
“依我看，她定是修炼一种可以引导『先天一气』的法门，以达到具化百骸的功效。”
谢沧行见识非凡，一眼就看破虚实。
凌音大惊：“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不死之身？”
“非也！”
谢沧行严肃道：“这功法弊病极大！”
“你所看到的不伤，是以寿元为代价的，先天一气何等珍贵，补都补不及，岂能乱用？”
“至少要达到神仙境，也就是真真正正的『仙』，才能运使自如。”
“可话说回来，若真修炼成仙，又何须此术？仙灵不熄则血肉不灭，白骨肉身只在一念之间，此术反倒成了样子货。”
这么一解释，凌音反倒不服气了。
“如此说来，那功法其实不怎么样喽？”
“你这丫头，反将我军是吧…”
谢沧行洒然道：“恰恰相反，那功法极其精妙，以人之身模仿仙之力，创造它的人一定是绝顶天才！”
“只不过带了些许舍本逐末的意味，但仍不失为一门『窥真』的妙典，若参研通透，对修习必大有裨益，”
“师叔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林姑娘有几分『假仙』之姿了。”
凌波情不自禁地看向李逍遥那边。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林假仙』这个名字好像比『林月如』更中听。
隐约透着一股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感觉。
再结合她流传盛广的故事。
很配。
“师叔，你见过真仙吗？”
“诶…假于人，不假于我，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呢？”
谢沧行身子一躺，高深莫测道：“师侄啊，你着相了。”
凌音漂亮的眸子眨呀眨，不由得蹦出一句：“师叔，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什么？”
“我最佩服你，一干啥都不会，一问啥都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