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天连续不断的高烧发热后,诸葛上景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清醒过来,司马少谦都会万分欣喜,凑上前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然后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温易寒,别睡了。”
说来也是奇怪,司马少谦明明可以直接走人,任他自生自灭,毕竟两人不仅没有任何情分,还是对敌,只要上了战场就可以毫不犹豫杀了对方的关系。
但司马少谦不仅没有走,还大费周章去外面找食物和水。
面对司马少谦关切的眼神,诸葛上景虚弱地抬眼,胸口的伤又开始发炎了,就算他当时侥幸没被司马少谦射穿心脏,但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受伤,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也是会死的。
而诸葛上景也真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如果没有司马少谦坚持不懈地照顾和伤药吊着,这会儿诸葛上景已经到奈何桥排队喝汤了。
诸葛上景让晕乎乎的脑袋缓了一会儿,才气若游丝地开口。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闻言,司马少谦逾越地用手捏了捏诸葛上景苍白冰冷的脸颊,他总是知道怎么惹诸葛上景生气。
在诸葛上景因为他的动作眉头紧皱,有了一丝生气时,司马少谦道:“温易寒,你记性真不好,这句话你说了十五遍了,每次醒过来都要说一次。”
司马少谦收回手,笑了笑,自信满满道:“别担心,地府的阎王爷我认识,他不敢叫小鬼来索你命。”
“胡说八道。”
诸葛上景沉沉地闭上了眼,方才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一半的精力,意识又开始弥散,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诸葛上景闭上眼的那一刻,司马少谦总是扬起的嘴角收敛起来,从诸葛上景睁开眼到昏睡,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现在只能说两句话,再这样下去怕是醒不过来了。
司马少谦看了眼雪窟外的茫茫大雪,“得出去了。”
在这里耗下去,诸葛上景的命也会被耗没的。
司马少谦起身将身上狐裘做的外袍脱下,动作轻柔地为诸葛上景披上,系紧。
诸葛上景的身体很凉,脑袋却滚烫如岩浆,司马少谦蹲下身将病弱的诸葛上景背了起来。
背上的人很轻,轻得就像羽毛,风一吹就能被带走,司马少谦心下一紧,因为诸葛上景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几乎感受不到诸葛上景的呼吸。
非常非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再也没了气息。
司马少谦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慌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此前素未谋面的男人,竟会在相处短短几天之后,牵系他的心神。
或许在见到的第一眼,诸葛上景在他心中就已与众不同了。
司马少谦腾出一只手,把被主人随意搁置的剑捡了起来,收入剑鞘中,反手插入诸葛上景束得极紧的腰带。
诸葛上景修长紧实的腿搭在司马少谦的臂弯上,感受到另一具躯体传来的热量,司马少谦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真是饿中色鬼啊——”
司马少谦好不容易驱赶脑袋中某些不合时宜的幻想,刚迈出两步,背上的诸葛上景因为感受到不适,无意识地从鼻腔哼出几道不满的气音。
司马少谦霎时定住了脚步,整个人从头到脚像只炸了毛的刺猬,被诸葛上景几声轻哼弄得心乱如麻,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咬牙侧首盯着昏睡的某人。
良久,无奈投降,叹道:“饶了我吧……”
这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司马少谦快步闯入狂风肆虐的暴雪中,脚步急促,背上的诸葛上景不像羽毛了,倒像是一包火药、烫手山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将他燃成烈火。
司马少谦早已不记得来时的路,在从弯月坡撤离时,路途遇到一场雪崩,他和唯一的一个部下冲散了,躲避雪崩的时候,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一洞雪窟。
是以,司马少谦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又该如何出去。
他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从为数不多的地理常识中判断哪里是下山前往魏国的路。
但风雪太大了,没一会儿,司马少谦就迷失了方向,诸葛上景搭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的脑袋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看起来就像头发变白了一样。
司马少谦默不作声地盯了会诸葛上景轻蹙眉头,可怜又安静的睡颜,忽地心头暖烘烘的。
虽然此刻司马少谦已然被冻得身体逐渐冷僵,但看着诸葛上景的脸,司马少谦的内心就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前进。
无论如何都要让温易寒活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背上的诸葛上景开始意识涣散地呢喃:“冷……好冷……”
司马少谦此刻也有些体力不支,见诸葛上景还能说话,不免心下一喜,他将背上的诸葛上景放了下来,随后抄起诸葛上景的膝弯。
将比他瘦小许多的诸葛上景牢牢抱起,不时安慰道:“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乖。”
司马少谦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容,他看到了在漫天飞雪之中,突出的一角飞檐,前面有屋子。
诸葛上景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他只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彻骨冰冷,他难得脆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发自本能地寻找热源,终于他找到了一处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地方。
诸葛上景的脑袋深埋在司马少谦的胸口,贪婪地往前钻,像是要冲破司马少谦的胸膛,融入他的心脏一般。
心脏鼓点般的律动,让诸葛上景莫名安心下来,这心一放下来,呼吸就更微弱了。
司马少谦不敢耽搁,将诸葛上景抱的更紧,飞一般朝那处屋子奔去。
不消片刻,司马少谦就停在了一座庙前。
宁安寺。
在他出现的同一时刻,四周暗藏的士兵手持兵刃破雪而出,高喝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