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门前有马车经过,江淑不自然地躲到石狮后面。
那日江远舟跟江淑说,父子二人早有更换阵营的打算。
若是江淑把小公爷跟她说的话、要她做的事跟父子俩一说,两人立即就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也能提前与小公爷或是太子交涉。
那时候,江家或许还有些主动权。
可因为江淑的隐瞒,江府最终落得个被动宰杀的下场。
知道实情后,江淑当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之后又跟着家人搬去一个只有二进院子的宅子。
江家父子这些年只知道在官场上经营,私产上面却丝毫不上心。
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勋贵人家,变成无爵位无官职的普通百姓。
一家人还没处理好心理上的不适感和落差感,衣食住行这些问题就接踵而来。
之前住的宅子是朝廷分配的。
现在他们必须自己找住处。
若不是老夫人常氏和刘氏有些嫁妆本,找人租了一个宅子,一家人还不知道住哪里。
江淑犹如失了魂魄一般,跟着家人搬到新住所。
在家中萎靡不振了数日后,越想越是心碎,非得找铭哥哥问个清楚,否则如何甘心。
今日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
前两次来的时候,门子倒也没有为难她。
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小公爷不在家中。
第二次来的时候,门子依旧是那套说辞。
她也反应过来,怕是铭哥哥不想见自己,才会吩咐门子这样说。
回去后又是难过地哭了一宿。
之后几日,每每想起裴铭在弄墨轩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就觉得,她的铭哥哥不可能欺骗自己。
她不懂官场上的事,却也知道朝堂凶险。
会不会,铭哥哥是被逼的,所以才会对江家出手?
又或者,江家的事,压根就与他无关?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见铭哥哥一面。
她要当面问清楚。
铭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真的?
江家的事,是不是铭哥哥做的?
只要,只要他有苦衷,就算他欺骗自己,自己也会原谅他~
两个门子对视一眼。
一人道:“我说江姑娘,我家小公爷这些日子都很忙,晚上都不一定回来,你还是回去吧。”
江淑充耳不闻。
她势要等到人。
这时,两个人匆匆忙忙朝着国公府的方向快速走来。
近前一看,是江远舟和江淑的大丫鬟紫熏。
平阳侯府风光不再,养不起那么多下人,大部分都走了,只有几个与主子关系亲近的留了下来。
紫熏,便是其中之一。
“淑儿,快跟我回去!”
上一次来国公府的时候,江远舟是与父亲一起来恭贺裴铭高中的。
那时候,他还是人人羡慕的小侯爷。
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自己的境况已是昔非今比,与小公爷的地位更是有天壤之别。
哪怕现在这样站在国公府门前,江远舟也觉得全身不自在。
“大哥不用劝我,若是见不到铭哥哥的面,我是不会回去的。”
“愚蠢!”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的妹妹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你面前做戏,你还叫他铭哥哥,他何曾将你的心思放在眼里!”
“我不信!铭哥哥定是有苦衷的,我一定要问清楚。”
看她如此执迷不悟,江远舟差点扇她一巴掌。
“公子,小姐,马车!”
紫熏忽地出声打断兄妹二人。
两人转过身去,只见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慢悠悠驶来。
江淑脸上立即绽出喜色。
这马车她认识,正是她铭哥哥的马车。
赶紧拢了拢头发,又拽了拽袖口。
“紫熏,你看我身上,还有不妥之处吗?”
“……没。”
江淑知道自己现在的打扮跟以前比不了。
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一直不见铭哥哥吧。
说不定,铭哥哥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心生怜悯也不一定~
“公子,江公子和江小姐在前面。”
门子刚才跟江淑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
裴铭这段时间确实很忙。
依他的身份,翰林院没人敢给他使绊子。
他每日不过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小公爷学富五车、学贯古今,修撰要做的事,难不倒他。
他忙,是因为太子给他派了事。
二皇子被禁足,二皇子党的人一时间也偃旗息鼓,不敢做出大动作。
此时,正是太子动手铲除异己的好时机。
哪些官员可以让他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哪些官员可以告老还乡。
又有哪些官员可以争取到太子这边。
这些事,裴铭全部都要参与。
好不容易今日忙完,终于能早点回府。
马车内一角,放着一个瑞兽小香炉。
袅袅青烟蜿蜒升起,淡淡的海棠香充盈车内。
裴铭端坐在马车内,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听了墨良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墨良等了半晌,低沉的声音才从马车内传出。
“让他们进去。”
裴铭双眸闪过戏谑与玩味。
马车才在府门前停下,江淑就小跑着过去。
江远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铭哥哥~”
马车帘打开,里面的人缓慢走了出来。
裴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笑,明明与自己前几日所见,差别不大。
只是江淑觉得,里面似乎又有些其他东西,一些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江妹妹怎会在此?”语气散漫。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还跟以前一样,江淑心中立即燃起了希望。
“我有话想要与铭哥哥说~”
“哦?那怎的不进去等?站在这里做什么?门子也太不像话了。”
话是这样说,却丝毫没有处置自家下人的意思。
“江妹妹随我来吧。”
说着,转身上了石阶。
江淑自是满心欢喜跟上去。
正要踏入门内,裴铭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一旁一动不动的江远舟。
“怎么?江兄不一起进来坐坐?”
江远舟轻哼一声,“在下一介白衣,怕是不好辱没了国公府的宝地。”
裴铭笑意更深。
“江兄哪里话,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大哥,铭哥哥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吧,就当是陪我。”
江淑听得出二人之间的异常,不过她现在一门心思要与裴铭好好谈谈。
见自家大哥纹丝不动,这才开口。
江远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己的傻妹妹。
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