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泠的目光温柔而缱绻,仿佛春日里缠绵的细雨,轻轻洒落在魏晟鋆的身上。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夹起一个小馒头,宛如拈花微笑的仙子,放入魏晟鋆的碗中,糯声道:“魏晟鋆,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闯入我月氏的族地来的?我明明记得我已经设下了禁制,三叔当时还以为是我顽皮闯的祸,其实啊,我可是替你背了黑锅呢。”
魏晟鋆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的话题会忽然转到两年前。他凝视着月泠,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对于刚刚恢复记忆的她来说,两年前的那段时光,确实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
他沉默片刻,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月泠见他如此表情,心中有些难过,“魏晟鋆,若是太痛苦的回忆,不说也罢。”
魏晟鋆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本王对月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月儿想知晓,本王自当悉数奉告,若说难过……确实有些,但是时过境迁,如今倒也没当时那般难受,说出来也许心里还更好受一些。”
他深深地看了月泠一眼继续说到:“黑甲军,总共两千人,是我麾下最精锐的部队。每百人为一队,每十人为一组,他们如同我的兄弟,与我并肩作战,生死相依。桂嬷嬷最小的儿子秦子路,是我黑甲军的百户长,也是黑甲军中武艺最高的第一人。”
“西曼人,每当冰雪消融之际,便如寒风中的利刃,向西侵袭。那年,冰雪提早融化,我与西曼人的战役已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然而朝廷的物资与补给却迟迟未到。我深知,若再这般拖延,待到夏日来临,西曼人的草原肥沃,马匹健壮,即便大魏的物资最终送达,这场仗也将更加艰难。”
“那时,子路便自告奋勇,带领一支小队,誓要刺杀那西曼的大将军。子路,不仅是我麾下的勇士,更是我师弟,他尽得师傅真传,武艺高强,且胆大心细。他并非初次深入敌营,即便无法取来那西曼主帅的首级,全身而退对他来说也绝非难事。”
“然而,我等待了三日,却未收到他任何的消息。再派人出去打探,也依旧一无所获。那漫长的等待,是我感到最焦灼又无力的时刻。直到第七天,我收到的,竟是子路被斩杀的消息。”
说到此处,魏晟鋆的声音虽淡,但其中的痛苦却如暗流涌动,难以掩饰。月泠轻轻握着他的手,想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希望能为他分担那份沉重的悲伤。
魏晟鋆顿了顿道:“在这四海九州,自古以来便有着不杀俘虏的约定,更何况,西曼人也深知他与我之间的特殊关系。与其一刀斩了他,倒不如将他作为筹码,与本王谈判,那样,他的价值方能真正体现。”
说到此处,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内心似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后来,暗探匆匆来报,言及子路……竟是因一时冲动,深入敌营之后,犯下了强暴西曼妇孺的滔天大罪,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倘若这罪名真的被坐实,不仅他一生的清誉将在死后蒙尘,就连已经仙逝的杜老将军,其英名恐怕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蒙受不白之冤。”
“而正在这时,本王获悉,西曼派出了谈判的大使前往上京,而他们谈判的筹码,定然就是子路这个事件。若真让这西曼使臣到了上京,以大魏皇帝的怂性儿,和朝中那些主和的文官,虽然不敢降罪本王,但是让本王退兵息事宁人是必然。”
“且不说本王压根不相信那般卑劣行径会是子路所为,即便是,让本王退兵也是万万不能之事。若本王真的退兵,这西境十城无疑将如熟透的果实,被西曼人一一吞并。一旦落入他们之手,这里的百姓势必再次陷入那无尽的苦难与水深火热之中。” 。”
魏晟鋆的言语中透露着不容动摇的坚决,似又回到那烽火连天的往昔。
“这西境十城,是桂老将军还在世时,他老人家带着本王,一城一池,从西曼人的铁蹄下夺回来的。老将军临终前,对本王有两件殷殷嘱托,其中一件便是要本王在有生之年,定要守护这西境百姓的安宁,不让他们的生活再受侵扰。”
“子路这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而西曼人的反应更是迅疾无比。本王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查清这其中的曲折与真相,从而还子路一个应有的清白。在那紧迫的时刻,本王只能选择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方法。而半路截杀那西曼使臣,便是能够迅速扭转局势,保护本王子民不受威胁的最佳途径。”
“诚然,杀了这一个使臣,西曼人定会再派下一个。但这一来一往,至少能拖延半年时光。而半年,对于本王而言,足以将这些西曼人驱逐回他们的老巢,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踏足我们的土地。”
“因此,本王决定让魏风在前线代为指挥,而我则亲自率领那支曾由子路统领的黑甲军,在半路上伏击这队使臣,为他们的百护长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魏晟鋆的手心不禁变得冰凉,甚至微微颤抖,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无奈。
月泠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她能深刻体会到魏晟鋆此刻的感受。作为一个将军,他最不屑的就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尤其对于尤其对于魏晟鋆这种自负又孤傲的铮铮战神来说,更是难以接受。
他应该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为他的士兵,为他的战友,为他的亲人报仇,而非用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手段。但是经历过猎鹰的训练,见识过那些政客的阴谋手段的月泠,却并不这样认为。她柔声道:
“战争,本就是一场无情的较量,它不择手段,残酷无比。那些所谓的对战争的人道主义约束,其实只是当权者用来掩盖丑陋面目的遮羞布而已。在家仇国恨面前,哪里还有那么多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言?赞歌和神话,永远都是最后的胜利者编织出来的美丽谎言。”
月泠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冷冽,她直视着魏晟鋆,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