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二嫂’,带着三分惊奇,两分戏谑。
云简心中凛然,可不敢真的当得起这声‘二嫂’,她压抑住心中惊诧,慎重的给游承睿行了个礼。
“见过三公子。”
游承睿扯了扯唇角,语带讥讽,“折腾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跟着他回来了?”
云简语塞。
这个‘他’是谁,在场三人心知肚明。
崔教头本就对游承睿射他一箭心有不满,他是自己人,早知道游承睿和将军的关系,这下更是不忿。
“游指挥使这话说的,夫人跟着将军天经地义。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尊卑有序?难不成还要对你兄长指指点点?”
然而游承睿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懒懒的问了句,“你也知道尊卑有序啊?”
崔教头瞬间噎住。
三年过去了,游承睿已经升任了东城指挥使,官大一级压死人,崔教头不得不服。
云简见状,温和道:“麻烦崔教头去带念安熟悉一下场地吧。”
他得了一个台阶,马上拱手称是,退下了。
云简这才将目光转回游承睿身上。
他更瘦了,也变黑了,褪去了少年的稚嫩,竟有些冷峻阴沉的意味了。
“好久不见,三公子如今可好?”
游承睿没回答,看了看眼前女人这身京城时兴的妇人装扮,很是不悦。
她如今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更耀眼了,怪不得游承安撒不开手。
但他仍然记得三年前送她走的那个清晨,她换下华服,穿了件普通的青布衣裙,扎了少女发髻,未施粉黛的脸上肌肤白的透明...
三年来让他未曾忘怀。
微微蹙眉,游承睿问道,“不是让你逃得远远的吗?怎么又跟他回来了?你就那么放不下他?”
云简有些错愕,自己和游承安的关系,游承睿似乎有些太过在意了。
况且,这其中故事说来话长...
但转念一想,是他费劲力气帮自己逃走的,大概...游承安也能查得出来。
她斟酌道,“我本意是要走的,但...后面遇到了很多事...不说这个,游承安后面没有为难你吧?”
游承睿面上表情僵了一瞬,然后将手往身后一背,视线漫无目的的转向远处。
“他能为难我什么?”
然而眼尖的云简还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你将手伸出来。”
游承睿皱眉,“干什么?!”
云简却不听他的,执拗的伸手要将他的手从身后拽出。
游承睿当然不肯!力道大的惊人,云简又拽不动,气得将脸一板。
“你不给我看我就打听不出来了吗?!”说完又去拽他的手。
这次游承睿没有抵抗,几下就被云简拽了出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左手小指,赫然从最下面一节断掉了!
!!
“他将你手指砍断了?!!!”
云简大惊,眼眶骤然瞪圆。
他是他的兄弟啊!游承安竟然!
然而他像没事儿人一样,轻扯嘴角,嗤笑一声,“这不算什么,毕竟我又不是无用跋扈的世家子...”
...这人!这会儿还记得崔教头的话来开玩笑。
霎时间,云简心头百感交集,愧疚、悔恨、感动......通通涌上心头。
她鼻子一酸,瓮声瓮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这样对你。都是我连累了你...”
游承睿没说话,只听云简停顿了一下继续喃喃着,“断指的恩情让我拿什么来还,不然...不然你也断我一根手指...”
游承睿噗嗤一笑,声音懒洋洋的,但态度却不容置疑。
“我要你的手指干什么?下酒菜吗?况且,这手指的事情是我俩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无须多言。”
这不过是用来安慰她的话罢了,云简苦笑。
这天大的恩情算是欠下了,然而她却无从回报。
她躬身郑重一礼,认真道,“三公子的恩情我记下了,是我云简欠你的,若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若我以后让你去杀了游承安呢?”游承睿语音戏谑。
然而云简的目光却幽深认真,“我相信三公子不会真的做伤害兄长的事情。”
他将目光挪开,语带讽刺,“这世上也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相信我的人品了。”
云简微微有些茫然,她知道,游承睿虽然对庶出的身份心有芥蒂,也对老太师老夫人的偏心不满,总使些小动作让两个哥哥不痛快。
但从本质上讲,他是有底线守义气的,不然也不会在她被绑架遇险的时候来救她,也不会宁愿被剁手指也不透露自己的行踪。
但云简没有多作解释,场上兵士众多,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在朝这个方向看了。
游承睿的部下好奇他们的长官在和哪家女子交谈这么久,还摸手摸脚的,蠢蠢欲动的朝这边靠了过来。
她再次行礼,“三公子先忙军务,我也要离开了,如果三公子有需要,可以后面再找我。”
便在人来之前提前离开了。
万北留在了西山大营,回城的时候,是云简一个人并着几个万北派过来的护卫。
马车缓缓经过热闹的和阳街,路过巷口一座二层阁楼时,云简喊了停。
她探头看了看牌匾上外松风鹤骨的几个大字,犹豫了一下,吩咐小檀,
“小檀,帮我找个面纱出来。”
戴好了面纱,云简才下车迈进了松鹤堂。
三年前,她经常来这里,找谢老学习针灸之术、给祖母取药、来接谢老,等等。
如今这里一切如旧,可她却失了以往的身份。
谢老已经不再坐堂看诊,倒是无需担心遇到故人。
她寻了个问诊人数不多的桌子坐下,撩起袖口搭在小枕上。
和坐诊的年轻小大夫说,“劳烦大夫帮我看看身子。”
那小大夫脸颊稚嫩,或许正是因此,他的桌前问诊的人才不多,但他看的却认真。
沉吟片刻,小大夫回道,“夫人身子康健,没什么问题呀。”
云简点点头,她如今算半个医者,自然知道自己无碍,只是...
“那劳烦大夫给我开一副避子的汤药。”
这样的妇人见多了,那小大夫没有丝毫惊讶,提笔便开始写方子。
正在这时,云简感觉肩膀一沉,有一只手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