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下正院里面,来来往往搬着行李、包袱的丫头、婆子,人数上并不算少,但是还真的就一个眼熟的人都没有。
难道是府里面今非昔比,所以把这些丫头、婆子全都换了?
可是也不对啊!没有这么做事的道理。
再是地位今非昔比,身边服侍的人,肯定是信得过、用起来顺手最重要。
把原本已经用熟悉,又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全部换成一些陌生的丫头、婆子过来,事情怎么看也不正常。
盛夏心里面的疑惑愈发强烈,便叫住一个提着包裹正从她们旁边经过的小丫头。
“你等等!”
小丫头站住了,脸上显然有几分紧张,不过还是笑着开口问道:“这位姐姐好,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没什么事,我就是有几句话要问你!”,看出这个小丫头紧张,盛夏就先安抚了一句,然后才问道:“你原本是哪里服侍的,进府多久了,现在是在正院里面服侍的?是外面买来的,还是府里面的家生子,看着倒是挺眼生。”
小丫头怯生生地回道:“我是新进府的,原本并不在府里面服侍,这次为了夫人回府,才被安排进正院服侍的,也不怪姐姐看着我眼生!不过我也是府里面的家生子,原本全家都是在外面庄子上服侍的。”
原本是在庄子上面服侍的家生子?
庄子上面的家生子,本来也是预备府里面奴才不够的时候,能够马上有信得过的人进府服侍,平时也要教府里面的规矩这些。
现在府里面服侍的人不够,把庄子上面的家生子叫一些进来,也很正常。
盛夏没有听出什么问题,就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之前在这正院里做事的丫头们?知道她们去哪里了,怎么一个都没有看见了?”
这个小丫头表情很惊讶,“姐姐不知道?当初国公爷在晋中起兵以后,前朝昏君气急之下,就派人围了国公府,把府里面上上下下的人都拿下了,最后全部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别说是原本就在国公府服侍的那些人了,就算原本是在城外别院、庄子上,这些府里面主子时常会去住两天的地方,那些服侍的那些人,也都全部被收监,然后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我们这些人,要不是所待的庄子离京城比较远,府里面的主子也没去过,都不一定会没事!也是因为原本府里面的人都没了,国公爷打进京城以后,才安排我们这些人进府服侍。”
盛夏听完这个小丫头的话,如遭雷击。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要说她和唐元嘉离开京城了,一点儿都没有想过留在府里面的这些人会不会受到牵连,肯定是假话。
她几岁就进燕国公府了,和不少人都是十多年的交情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情分,不可能完全不担心。
不过在她看来,那个时候的朝廷要抓的是大公子唐元嘉,其他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没命。
毕竟都是奴才,就算全部被杀了,难道燕国公还能心痛不成?根本就达不到出气的效果。
朝廷就算没有抓到大公子唐元嘉,也不至于会拿几个奴才来出气。
而且她还记得前几年,京城里面也有在外面领兵的将军起兵造反,最后留在京城的家眷满门抄斩。
但是也只是家眷这些才被处置了,府里面奴才这些都没有受到什么牵连,都是被收入官中,把情况这些问清楚以后,最后重新发卖了。
反正他们这些奴才对于主家来说,也就是家里面的财产罢了!
就算主家犯事了,就跟其他财产都是被充入国库一样,他们这些奴才最多也是收入官中,再被卖进其他人家做奴才,换成银子。
怎么到燕国公府,就是所有的奴才,不但府里面的这些奴才,就连城外、庄子别院里面的那些奴才,全部都被抓去砍头了?
再说了,她到晋中以后,也不是没有打听过京里面的消息,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都说京城的形势一片大好。
盛夏怎么也没有想到,府里面的人会都没了。
盛夏一脸呆滞,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玛瑙、清芷、清兰、清芙等人也都愣住了,她们同样没有想到府里的人,竟然会全部都没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作为燕国公府的奴才,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被人高看几眼。
燕国公府又是十分仁善的人家,对着府里面的奴才都好,没有三天两头打骂,更甚者打死人之类的事情发生。
最多就是犯了错误,不让人进府服侍了。
她们还真没有怎么想过,会丢掉性命的事情,还是所有人都没有了。
毕竟就算燕国公起兵造反的消息传出来,她们也都没觉得这个事情跟自己有多大关系,有多担心过,反正他们的生活也没受到影响。
再加上她们当中大部分都是家生子,一家人都是燕国公府的奴才。
她们虽然跟着杨氏去了晋中,但是一家老小却都在府里面。
要是这些话是真的,也就是表示她们留在府里面的父母亲人都没了。
哪怕是外面买来的丫头,在府里面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没有一些关系好的人。
想到这些人没了,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便都愣住了。
玛瑙最先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问道:“所有人都没了?你没有弄错?”
“怎么会呢?”,清芷被惊醒了,也跟着念叨起来了,“当初王将军家,奴才都只是被发卖了。”
清芙是家生子,并且就只有她一个人跟着杨氏去了晋中,家里面其他人都还留在京城,就更加接受不了了。
“不可能!不可能!当初过年方妈妈送年礼回来的时候,还给我送来了家里面的信,说家里面一切都好,怎么会都没了!肯定是你这个丫头在乱说,我要回家去看看!”
说完这个话之后,清芙也顾不得其他了,就要往家里面跑去。
清兰赶紧把人拦住,“你别胡闹,没有夫人的吩咐,我们这些内院丫头,怎么好往外面跑?”
她是外面买来的,又只有姐弟两人,弟弟捧墨又没有什么事情,倒是还好。
盛夏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其他丫头都反应,她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没有回过神的状态。
其他人都没了?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亲人在府里面,但是比起其他人已经几年没见过府里面的人不同。
府里面不少人在几个月前,都还是和盛夏有过接触,还说过话的。
所以对于这个事情,盛夏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她想到许婆子前不久还特意叫她过去吃过饭,十分关心她。
金珠姐姐才得了一个儿子,一脸幸福的样子。
还有正院那些小丫头,平时都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
她和迎春、立秋和望冬,原本还商量着要一块儿聚聚,因为老夫人生病了,大家都不好玩了,一直都没有时间聚。
她本来还想着等到老夫人的葬礼过后,大家就找时间聚在一块儿说说话,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还有……………………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盛夏脑海里面闪现,又消失。
想到大家平日里面相处时的情形,再想到这些人都没了,盛夏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她知道作为丫头,不管因为自己的事情有多伤心难过,都不好表现出来。
可是这股情绪压抑着,也实在是难受,盛夏脸都白了。
盛夏的反常,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大家都被这个消息弄得恍惚起来了,根本就接受不了。
被盛夏叫住问话的小丫头,看到盛夏她们几个人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显然更紧张了。
“几位姐姐,你们都怎么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还要搬行李呢!”
说完这个话以后,这个小丫头也不和盛夏她们几个说话了,因为心里面害怕,干脆就直接跑了。
“你等等!把话回完再走。”,玛瑙虽然开口叫人,却也没有把人叫住。
就生气的说道:“这种直接从庄子上弄来府里面服侍的丫头就是不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哪有上面的姐姐还没有把话问完,就这么直接跑了的道理!哪像我们当初,就算没能升上来的琉璃、琥珀也比这些小丫头强多了。”
说到这里,玛瑙也想起要是刚才那个小丫头的话是真的的话,琉璃和琥珀这些人,应该也没了,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但是却又有些不愿意相信,就自己安慰自己道:“这个小丫头什么规矩都不懂,嘴里面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了,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个小丫头在胡说,我们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应该先把事情查清楚。”
清芙想着留在府里面的亲人,也跟着附和道:“可不是这样!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随口说了几句胡言乱语,我们哪能当真?肯定是假话!”
清芷却不这样想,反驳道:“可要是府里面的人都没有事,府里面又不缺奴才伺候,干嘛要把庄子上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弄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府里面确实一张眼熟的面孔都没了。”
是啊!
如果府里面其他人没有出事,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情况。
这个道理又不是多复杂,其实大家都明白,府里面其他人十有八九是真的没了。
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尽量把事情往好了想。
现在被人戳破了,大家也就不再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了。
玛瑙就说道:“就算是这样,究竟怎么回事,还有他们的后事是怎么安排的,我们也得打听一下!还是先去把情况打听清楚吧!”
这个话倒是没有人有异议,但是却很为难,清芷就说道:“可是我们现在和谁都不熟,找谁打听?”
清芙就想要问盛夏,盛夏才从京城离开没有多久,对京城的情况总比她们要熟悉一些,“盛夏,你知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盛夏的脸已经白的透明了,顿时也就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了,而是担心的问道:“盛夏,你怎么了…………”
说完,看着盛夏还没有反应,就忍不住推了一下。
盛夏这下才回过神,正想要说话,却一下子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盛夏、盛夏…………”
……………………
因为杨氏回京了,说好晚上要摆家宴,燕国公今天回府的时间难得比平时要早上不少。
天色才刚暗下来,燕国公就带着两个儿子回府了。
反正也没有外人,就燕国公、杨氏、唐元嘉、唐元景四个人,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倒是也没有男女分开坐,就一家人一起坐了。
一家四口聚在一起,也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扫兴,说的都是一些让大家都高兴的话,气氛看起来倒也和乐。
只是用完膳以后,燕国公就说有事,要回前院了。
并没有夫妻久别重逢以后,应该有的那一份热络,甚至连夫妻私底下说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杨氏闻言,也没有留人,只是嘱咐燕国公别太累着了,就让人回前院了。
燕国公与杨氏夫妻多年,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要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肯定是假话。
不过两人的感情,确实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
外人见燕国公身边除了杨氏以外,就只有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养着一个庶女,就觉得两人夫妻情深。
在这些高门大户里面,只有一个姨娘、一个庶女的事情,确实也比较少见。
其他人家,哪怕号称不好女色的清流之家,难免都养着几个妾室、几个庶出子女。
碰上不讲究这些的人家,妾室、庶女的人数,就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放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面,有这种想法也不算奇怪。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只看燕国公有着这样一个年纪和杨氏亲生两个儿子差不多大的庶女,想也知道夫妻感情不可能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