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弄巧成拙1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俗语:豆渣擦屁股,越擦越多。
    草纸补窟窿,越补越大。
    再说吕耕田领的这一路,顺着河畔,来到村南滹沱河大桥上。一群人手托大桥栏杆,俯视北岸河滩上,聚集着那么多人和牲畜,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河滩上马儿在咴儿咴儿地嘶鸣,甩着尾巴不停地用蹄儿刨土打转儿,仿佛在寻觅自己的伙伴;驴儿扯着嗓子啊儿啊儿地大喊大叫,招引着同类异性的注意;牛儿四散在河床边的草滩上,悠闲地啃食着秋后的草穗儿,牛犊儿在互相追逐撒欢儿,一旦跑远了,母牛便仰起脖子哞儿哞儿地呼唤自己的孩子到身边来,牛犊子玩累了,就钻在妈妈乳下一顶一顶地吃起奶来,母牛疼爱地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扶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啊!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爱的画卷!它们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人类手中,今天皮鞭抽打,累死累活,说不准明天被剥皮割肉,血淋淋扔在砧板上,现实就这么残酷。
    吕耕田看到这么多前来捧场的人和牲畜,心里不知有多高兴。那弯曲的河流,绿色的草滩,散落的人畜,把参观者的眼球吸引住了,吸引得有点陶醉。他不由得指手画脚起来:“领导们看看吧,这都是俺们村的!”
    “啊,这么多牲畜,这么大草场,真壮观啊!”记者们不由举起手中的摄像机来。
    冷不丁不开壶冲上桥头来,拉着吕耕田说:“吕书记,你要一碗水端平了呀!俺问你,为啥牛有补助,驴有补助,猪羊没补助?你通知时说大小牲口都到场,俺们可费了大劲儿了,好容易赶来了,却不算数了,你说欺人不?”
    吕耕田怕不开壶把事情说露了,把事情搞砸了,马上说:“你吵吵啥哩?俺给你办还不行吗?去,你把甄惠叫过来!”
    桥下有一群人早把甄惠团团围住,越吵越凶,都要跟着他到桥上说理去。吕耕田见状,急忙喊道:“甄惠,别上来了,全给解决了吧!”
    有位领导问:“吵吵闹闹的,怎回事儿?”
    吕耕田支支吾吾地说:“村里人们没文化,一点小误会就大吵大闹,让您们笑话了。”
    一位马上要退下来的洞察力很强的敢于直言的老同志,面对河滩上那么多搭着帐篷的饭店、叫卖的杂货地摊,穿着工作服的纳税人员,一群一伙的牲口牙子,还有那挂在桥墩上的牲畜交易会的横幅标语,立刻明白,这里是牲畜交易市场。不由多看了吕耕田几眼,心中暗暗发笑。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农村干部,竟然想出这种偷梁换柱的法子,真是不可小觑。唉,这不正是当下部分基层干部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真实写照吗?他问吕耕田:“这么多牲畜,饲养场所在哪儿呢?”
    吕耕田被问得头上冒汗了,急中生智,回答道:“当然有。只是离这里太远了,怕劳动各位大驾,为了方便领导们就近参观,才集中到这儿的。”
    老同志脸上掠过一缕不友好的嘲笑,步步紧逼:“噢,这么多牲畜得有多少牛圈?得用多少饲养员?喂得啥饲料?怎样管理?你能找个饲养员让俺们详细问问吗?”
    吕耕田招架不住了,这时候用黔驴技穷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在他无法回答问题、又不得不回答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曹觅牛替他解围了:“俺管理着这一摊子,饲养员们平时太忙,没时间照顾自家的营生,今天村里让别人顶替他们,给他们放假一天,这不都回自家忙去了嘛。”
    看着他们那尴尬的样子,老同志不再追问了,只是冷笑着说:“太巧了,巧得让人难以置信!”
    参观的人们投来怀疑的目光,让吕耕田如芒在背,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纰漏,马上说:“时间不短了,咱们该走了吧?”
    中午,区领导难驳牟澜县长的面子,在镇政府休息、就餐。(当然是由村里买单)。领导们作了简短总结,当然是肯定成绩、提出要求、指明方向。那些负面的有损形象的话都在酒杯里融化了。
    客走主人安,吕耕田长吁了一口气,说:“娘的,这一关总算闯过去了!”
    金大浪碍于尚良的面子,不愿过分谴责尚步正,只是不温不火地对尚良说:“你那老爹真是老糊涂了,说话不看前后,尽说些捅炉子的话,瞅都瞅不住哩!”
    吕耕田一想起那位追根刨底的老同志,心里就打颤,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真让他害怕。一想起不开壶等当着领导们的面出他的洋相,就恨得牙根痒痒的。
    曹觅牛为吕耕田保驾护航,扯谎说瞎话,得到吕耕田的信任,可也埋下不被重用的隐患。试想,一个谎话连篇的领导,跟前有个比他还能说谎的下属,岂不是小巫胜过大巫了?
    几天后,区报头版头条登出昂首村的先进事迹,大幅照片上有成群的牲畜(可惜,没能把“交易会”几个字抹掉)。有吕耕田指挥若定的风采,有金大浪光辉灿烂的笑容,有笔直的防渗u型渠,有科技示范园的一排排试验田,有牟县长与田禾亲切交谈的画面,有区领导深入田间地头的场景,还有那宽阔的街道、林立的楼房。
    关帝庙前一伙人围着看任凤鸣手里的地区小报,惊叹声此起彼伏:“这是咱昂首村吗?俺怎不认得呢?”、“娘的,这也吹的太玄乎了吧!”、“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么能吹的!”、“见过放屁的,没见过这么臭的!”
    李煌说:“说起放屁,俺倒想起一个笑话来,一个老侉儿和一个老醯儿交上朋友了,两人睡在一张被窝里,老侉儿要放屁了,就说‘老醯儿,蒙住头,俺要放屁。’等老醯儿蒙住头后,老侉儿把屁股撅出去,吥!把屁放到被子外了。过了一会儿,老醯儿也要放屁,也说‘老侉儿,把头蒙上,俺也要放屁’老侉儿赶紧把头缩进被子里,吥!老醯儿把屁放到被子里了,把个蒙着头的老侉儿几乎臭死。过了好一会儿,老侉儿才慢慢地伸出头来,喘着气说‘哎哟,俺的娘,老醯儿的屁太臭了!得亏俺把头蒙在被子里了,不然,真能把人熏死哩!’”
    人们都大笑起来。只有左晔没笑。他抖抖手中的报纸说:“吹得好,不然咱这小地方怎能出名哩!这才叫真假难辨哩!”
    古文秀说:“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福兮?祸兮?世事难料啊!”
    这几年官场上出现了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口无遮拦的老百姓难免说三道四。人们把头面人物的体重与权位联系起来评论,虽不尽然,却也在理。“肚大脖子粗,不是当官就伙夫”,那都是硬吃出来的。试想,当官了,有权了,被人抬举了,说话有风了,随心所欲了,心情舒畅了,营养丰富了,体重能不增加吗?人们把这些大腹便便的老爷们与贪污腐败联系起来看待,虽不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一任小知府,十万雪花银”那都是硬贪出来的!“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试想,当官了,有权了,巴结的人多了,送礼的人多了,财宝有了,车子有了,别墅有了,“小蜜”也有了,思想能不堕落吗?
    官场污浊,世风日下,清清白白为官者几乎是凤毛麟角,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只能在戏文里看得到。“权”和“利”是孪生兄弟,它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一般人无法抗拒。久而久之,“清正廉洁”、“大公无私”成了冠冕堂皇的说教。在人们潜意识中,只能在戏台上看看艺术家们对清官的精彩表演而已。等散戏了,把好看的脸谱擦去了,回到现实中来,仍然是我行我素,那才真叫真知灼见、还原本来面目哩!
    别的地方是否如此,笔者不知,不敢胡诌。反正昂首镇自从田禾二次执政以来,每年的招待费呈直线上升趋势。由开头的几万元到几十万元到后来的上百万元。镇领导内,除了辛镇长与个别不愿同流合污的被排挤靠边站的老实人外,一个个肥头大耳,挺着将军肚子,真是官气十足。有个口头禅是这么说的:“一丈买去九尺,只剩下一尺(吃)了”、“想吃就去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他们有办法有手段“广纳钱财”而去大肆挥霍。一旦捉襟见肘,馋虫在喉咙内挠的难受时,就想到了“吃大户”,把嘴伸向各个自然村,今天吃这村,明天吃那村,吃饱了,喝足了,一抹嘴走了,至于村里怎样报销,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自从有了“打白条”这一创举,真可谓吃遍天下不发愁了。镇里几家小酒馆本钱小,底子薄,起初向接待财神爷似的招待他们,好酒好菜换来几张白条子,想讨现钱,总说“下次吧!”,可永远的“下次”,让小酒馆见了他们变成了惊弓之鸟,马上关门躲避。只剩下原供销社老食堂一家还算给面子了。
    改革开放后,老食堂承包给一个叫耿三的职工,老食堂改名“聚丰饭店”,生意倒也不错。耿三仗着供销社底子厚,靠山硬,不知利害,成了镇里唯一一家敢赊账给他们的老板。日久天长,耿三除了缴纳承包费用外,手里只攥着一把白头条子了。资金无法周转,底子已被掏空,生意无法维系,门厅逐渐萧条,他这才知道这帮衣冠楚楚的食客有多厉害。他上百次到镇里讨债,打躬作揖、奴颜卑乞、好话说尽,却上百次无果而返。坚持了一阵子,实在无法经营,只好关门大吉。家里要生活,孩子要上学,欠别人的要归还,耿三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心情烦躁,平时滴酒不沾的他,打开一瓶二锅头,一仰脖子,咕咕咕咕灌了下去,如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顿时火焰窜上头顶,酒仗怂人胆,他借着酒劲儿,晃晃悠悠闯进田禾寝室,一屁股坐在床上。田禾已经锻炼出一套应对讨债的若定素质,他像往常一样,不温不火,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地说:“老三来了!你先坐会儿,俺有点急事儿,咱们等一会儿再谈!”说着话便要溜走。
    耿三恼了,大声喊道:“田禾!你别走!今儿个你得给俺个总信儿!”
    田禾懒得和他多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禾前头走,耿三后边追,一猫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半头砖,呐喊着向田禾扔去,田禾一低头,半头砖从头顶飞过。镇里那群白吃白喝的人,涌上去把耿三拦住。都责备耿三行动鲁莽,不该冲着一把手动武。耿三跳着脚破口大骂:“日你娘们的,你们红口白牙吃了老子,打个白条扦扦嘴走了,老子的死活你们不管了?你们那屄嘴吃的时候,专挑好酒好菜好烟,俺来要钱一个个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日你娘们的,田禾!今儿个你们不给俺个交代,俺就不走了!”
    耿三越骂越有劲,镇里那群尊贵的人们,见田禾已经逃走了,都站得远远的像没事人似的看着耿三唾沫星四溅、语无伦次地骂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来。他们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像欣赏一个被围困的、疯狂了的、咆哮着的动物,并且指手划脚、冷嘲热讽耿三:“平时很和善、很聪明、很儒雅的一个人,喝点酒就变成这副德行,一点素质都没了!往后谁还敢挨哩?”、“一点法律知识都没有,竟敢用砖头砸田书记,真是欠收拾,关他几天就老实了!”
    耿三听到这些火上浇油的话,怒不可遏,大吼着:“日你娘的,老子死活一般大了,怕球哩!”他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在田禾那间寝室的窗户上,“哗啦哗啦!”,窗户上的两块玻璃碎了。“日你娘们的,你们有素质,就知道白吃白拿,可惜了头上那顶乌纱帽了!还有脸褒贬人?俺算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就数你们这些当官的脸皮厚哩!”他一脚踢开田禾的房门,躺在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床上。胃内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哇”地一声,吐在田禾床上、被褥上。折腾了一阵子,晕晕乎乎,睡着了。
    直到傍晚,吕耕田、金大浪把他推醒,他仍然要找田禾理论。金大浪说:“找球哩,早回县里了!你把人家这床、这被褥糟蹋成这样了,还能住吗?”
    吕耕田说:“老三,喝多了吧?先回家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不,不给个说法,俺不走!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耿三执意不走。
    吕耕田是奉了田禾之命,一定要把耿三“请”出去的,因为明天上边要来人传达、布置一项整动经济的重要工作,可不能让耿三给搅扰坏了。无奈之下,吕耕田向耿三打了包票:“一个月后,抽条子结账。镇里给不了,找俺吕耕田要!”这才把耿三哄走了。
    吕耕田他们手中有权,又有田禾撑腰,没有办不成的事。上任一年后,吕耕田如愿在临街占地盖起八间大门市。金大浪把小面包垂涎已久的村委会门口、既临街又临舞台大院的那块宝地,据为己有,盖起六间大门面。甄惠在街对面转角,占有一套上下各两间的楼房。田禾把丁字路十间歌舞厅出租给金骇浪,餐饮、娱乐一并发展。在他们的脑海里,入党就是为当官,当官就是为发财,发了财就要孝敬上司,在上司的庇荫下再升官,再发大财。他们参透了“入党——谄媚——当官——发财——贿赂——当大官——发大财”这个美妙的行为公式,他们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一群人。在他们眼里,老百姓是最愚昧无知的,所以只能当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