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排场的事筵1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风俗话:不耍不笑,误了青红年少。
    三天没大小,驮着儿媳学驴叫。
    外母娘见女婿,炸窝成老草鸡。
    金大浪得知元月同意嫁给吕敏文后,脸上立刻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他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而另一边,吕耕田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上却现出怀疑的神色。因为就在两天前,元月还坚决地拒绝了这门亲事,怎么今天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难道是金大浪在捉弄自己吗?
    直到吕耕田亲自见到元月,元月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然而,仇月鲜却始终对这件事持有强烈的反对意见。但元月却表现得异常坚定,做出了出乎她母亲预料之外的决定,这让仇月鲜感到十分痛苦和伤心。
    仇月鲜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她叹了口气说道:“月儿啊,你这样做简直就是蒙着头跳下悬崖啊!”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元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元月把头深深地埋进娘温暖的怀抱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这个世道俺算是彻底看清了,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只有金钱和权力才是真实的存在!等到俺有足够多的钱财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孝敬您!”仇月鲜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娘并不在乎你的孝顺,只希望你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元月听到这句话,心情愈发沉重,她凄惨地叫了一声“娘!”,随即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女儿的面庞上;而女儿的眼泪则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浸湿了母亲的衣裳。泪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情感的纽带,将母女二人紧紧相连。她们之间无需言语,已经在泪光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元月狮子大开口,给娘要了一份丰厚的礼金。她要买最昂贵的珠宝首饰,穿上最华丽的衣服,让自己变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她要过那种有钱人过的奢靡生活,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吕耕田虽然有些心疼,但为了儿子,更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还是咬牙答应了元月的要求。他知道,如果不满足元月的要求,不仅会让儿子在村里丢尽脸面,也会让自己在村民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于是卖掉了家里的一些值钱物品,只为了凑齐那笔巨额礼金。
    而元月则用这笔钱买了许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将自己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她每天都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美丽,心中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她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梦想,成为了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生活。
    吕耕田说到了也做到了,金吕两家联姻,做事筵的排场,那是昂首村有史以来最气派的。连两家门前的街道,都是彩旗招展、红灯高挂,宾客如云、人流穿梭、鼓乐喧天。吕耕田把李田原、庄隽、任亦鹏请来主持礼宾事宜,专门招待县里的乡镇的贵宾;村里的头面人物苟成艮、任凤鸣、尚良、曹觅牛、米颂负责招待本村的、邻村的亲朋好友。光酒席就安排了八十多桌,十凉十热,好酒管喝。什么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但也分开档次:茅台、汾酒,专门给县乡两级领导品尝,这叫“贵人享贵物”,符合权利等级。各村干部、姥爷娘舅、送亲官客,同饮老白汾、青岛啤,这叫“礼待亲朋”,符合民间风俗。至于本村子民,送来份子钱,那是对村领导的尊敬,只以老白干、普通啤酒款待,这叫“因人而异”,符合身份要求。香烟仍然分等供给:上面的领导们,人贵烟也贵,“大中华”伺候着,村级干部(包括姥爷娘舅送客)有“紫云”、“芙蓉”供应着,普通村民一律抽“大迎宾”。
    吕耕田特别叮嘱端盘子的:“那些受苦人肚子大,菜不够了,多端主食,吃撑了为原则。酒不够了,散装白酒有的是,多灌几瓶放在哪儿,不怕醉的尽管喝!可别让他们说俺小气!”
    小舅子柳成林对端盘子的开玩笑说:“听清楚了吗?多端‘猪食’!嘴里‘唠唠唠’地叫着,直到喂饱了,喝爬下了,才算好事筵哩!”
    三天三夜,爆竹声声,烟雾弥漫,锣鼓铿锵,热闹非凡。
    金大浪请了一班二人台,专点那些下三滥低俗节目,淫词滥调,不堪入耳,下流动作,不堪入目。
    吕耕田请了一班歌舞队,一群穿着时髦的女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翩翩起舞,一瞬间,她们的外衣全脱了,一眨眼,连小裤衩儿也褪下来了,山里的人们,听说过、没见过这么开放的场面,呆呆傻傻地看着一群妖精狂歌曼舞。
    城里来的几十辆小轿车停在金吕两家门前,几乎把昂首村的交通堵塞了。
    正日早晨,一溜花团锦簇的小轿车,在爆竹声中,绕村一周,停在金家门口,咚咚咚三声铁炮,催着金根儿把元月抱上那辆最豪华的小车。不知是太过修饰,还是故意为之,一个本来光鲜亮丽的清纯少女,反而被涂抹的失去了真美,变得像一具让人玩弄于股掌的木偶,任人摆布。从她那挂在两腮的泪珠儿,方能知道这个脆弱的女子心里有多苦。
    仇月鲜在人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眼泪汪汪地望着小车缓缓离去。小面包上前套近乎,乐呵呵地说:“亲家母,恭喜你呀!你闺女这下掉进金盆里了!你有这么好的命,俺真眼红你哩!”
    仇月鲜不无敌意地呛道:“是金盆还是茅坑?难说哩!”
    金大浪骂道:“这臭娘们嘴里没个好话。姜子牙的女人,妨穷入骨的贱货!”
    这是吕家最红火热闹的一天,不知从哪儿涌来二百多个念喜歌的叫花子,他们施展出各自讨要的绝活儿,有说数来宝的,有唱莲花落的,有演“花拾金”的,还有一个瞎子拍打着肚皮唱道情戏“小寡妇上坟”的,巴耳根最喜见这种红火事儿,他麻缠着一位内蒙来的花子婆姨,非要听一段“公公烧儿媳妇”。
    米田丰说:“耳根,别闹了,你爱听人家也张不开口呀!”
    巴耳根说:“做都能做,有啥张不开口的?来,娘们儿,好歹唱一段儿,给咱吕书记传授点经验,说不定啥时候就能用得上哩!”
    吕家姑爷唐老鸭,专为那些叫花子熬了一大锅大杂烩,他把前几日剩下的凉菜、热汤,参合起来,加热搅拌,一股刺鼻的馊霉味从大锅里腾起来,帮锅的魏有才捂着鼻子说:“老唐,真难闻哩!”
    唐老鸭说:“别叫唤了!相信俺这点手艺伺候那些讨吃要饭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多加点咸盐,多放点蒜,多撒点味精,多倒些料酒,把馊味全逼回去,不就得了!别忘了,咱伺候的是一群不值钱的叫花子!”
    院子里一阵啊哇乱叫,几个愣头青后生,在巴耳根的指挥下,把一根驴尾巴插在吕耕田的裤腰带上,硬逼着新娘子元月骑在公公背上,逼着吕耕田绕着院子转圈子。
    元月今天穿着袒胸露背的白色婚纱,她那丰满的有弹性的胸部,紧贴在吕耕田那干瘦的脊梁上,真个是“胖人骑瘦驴——硌得慌”,元月苦苦地挣扎,试图从“驴”背上跳下,巴耳根等岂能轻饶她,非要她问公公“烧不烧?”只要吕耕田回答“烧!”,游戏才算结束。元月羞于出口,这可把吕耕田治苦了,累得大汗淋漓,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答。
    过分的玩闹,激怒了李田原,在他眼里这是恶作剧,是不友好的野蛮行为,是对喜庆气氛的破坏,作为婚庆总管,作为公安干警,岂容这种不文明行为如此泛滥?于是,他怒气冲冲地把巴耳根推到一边斥责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真够野蛮的!”
    巴耳根玩的正在兴头上,根本不给李田原面子,他看看李田原那张拉长了的铁青着的脸,毫不客气地说:“李所长,这不是在你们派出所里,这是吕家婚庆事筵!你们平时做都能做得出来的事儿,俺们耍耍笑笑碍着你啥了?”
    李田原被当众揭了疮疤,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巴耳根一个嘴巴子,巴耳根一把抓住李田原的领口子,两个人撕扭到一块儿。
    任亦鹏从背后狠狠地踢了巴耳根一脚,骂道:“这家伙是个牲口,不懂人言!”
    巴耳根被踢疼了,扔下李田原,冲向任亦鹏,骂道:“日你娘的,拉偏架是吧?”
    这时候,唐老鸭从锅里舀了一勺子馊汤,大喊着:“看油喽!”不偏不倚把一勺子热汤倒在巴耳根的头上,灼烫刺痛,巴耳根捂着脑袋大叫:“烫死老子了!这是谁干的?”
    唐老鸭一边给巴耳根用抹布擦头脸上的菜汤,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你看看!多危险呀?俺喊着‘看油!’,你硬往前撞,俺是躲也躲不过啊!好在只烫红点头皮,回头去找谷莠抹点清凉油吧!看这事闹的。”
    巴耳根抚摸着头皮骂道:“唐老鸭,别装好人了!你是故意烫俺哩!”
    唐老鸭说:“哪能呢!咱俩谁跟谁呀?不管你怎说,反正俺是把你们拉开了!”
    再说元月,被几个愣后生揉搓的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盘好的发髻被弄散了,头上的珠花散落在地上,践踏在人们脚下,披着的婚纱被拽掉了纽扣,铮亮的红色高跟鞋不知啥时候被脱掉一只,满脸的脂粉禁不住汗水的浸泡、冲刷,像一张沟沟坎坎的地图。她从吕耕田的背上挣脱后,跑回洞房,把门插死了,慢慢缓过神来。当她从镜子里发现自己像西游记里的蜘蛛精那么难看,不由的阵阵心酸,“娘啊,做个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今天是吕敏文最得意、最风光、最开心的一天。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名牌西装,一条鲜红的领带,好像把个儿拔高了一截儿。胸前一朵大红花,又显得个儿缩小了一截儿。一双黑亮的真皮皮鞋好像把罗圈腿捋顺溜了。总之,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透着喜气。他不时摸着自己打着发蜡的根根竖着的寸头短发,心里那个美呀,美得像在做梦。他能娶到如花似玉般的元月,能和这样的美人儿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锅里吃饭,真个是三生有幸,心满意足。
    一上午不知道点了多少头、行了多少礼,婚庆典礼总算结束了。他不在乎收了多少礼金,在乎的是元月始终没个笑眉眼儿。
    午宴开始,原本安排好的席位,被一群不知礼数的村民搞乱了,他们不管哪是贵宾席,哪是普通席,见桌子就上,大喊大叫着,从端盘子的手里抢过食物就吃,接过酒就喝。其他桌子见他们这样,也不客气。手强的吃了双份儿,迟缓的缺这少那,因此落下不少埋怨。任亦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安排有漏洞,只能摇着头叹息:“这个村子俺知道,一群山鳖,就这水平!”
    酒至半酣,任凤鸣领着一对新人给姥爷娘舅敬酒,元月淡妆后,换了一身大红新装,穿了一双绣花红鞋,刚迈出门槛,吕敏文就想和她挎着臂膀而行,看着吕敏文那张咧到耳目叉的大嘴,不由一哆嗦,急忙躲开,脚下一滑,跌坐在台阶上。吕敏文急忙把她扶起来问:“你,这是怎了?哪儿不舒服?”元月不敢看他,闭着眼说:“俺有点头晕。”任凤鸣说:“许是这几天光顾了高兴,没休息好吧?满酒就免了吧!”元月巴不得哩,她返回那间布置华丽的洞房,靠在那张席梦思床边的垛着的被子上闭目假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