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死里逃生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俗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十八年的痛苦经历,没有摧垮倔强的巧巧。她相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要报仇雪恨,她要回家见亲人。可遗憾的是,她去了一个人迹罕至的陌生地方,这里与老家有着天壤之别,交通阻塞、语言不通、文化差异、环境恶劣,一个人只身想逃都逃不出去。要不是刘和天涯海角到处打听,偶然发现她的踪迹,冒死深入荒漠,把她救回来,曲折离奇的遭遇,真是不堪回首。
    希望来的那么迟缓,失望又来的那么迅速,爹娘眨眼间离她而去,这种打击比那十八年受到的痛苦来得更加猛烈,她被彻底打垮了,几乎失去了活着的勇气。要不是刘和的朝夕相伴,田迎春、江梅梅等姐妹们不离左右耐心宽慰、热心开导,她真不知道怎样从苦海里挣扎出来。
    每当夜深人静,几声犬吠把她惊醒,听着刘和那均匀的鼾声,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摸摸他那刺猬似的硬发,在恬静中忆起这十八年来的悲惨生活——
    那一年,年少无知、性情刚烈的她,不满爹娘的包办婚姻,和米云云结伴,跟着那个自称南方老客的贾老板离家出走了。乍出远门的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那位贾老板十分慈祥、和善、体贴她们,对她们说,这阵子南方太热,先去北方办点事儿,顺便带着你们去领略一番北国风光,说的那么入情入理,所以就乘坐北上的列车出发了。她们经包头,出汉民聚集区,到了白云鄂博,又改乘汽车,进入内蒙古大草原。蓝天白云,草木葱茏,骏马奔腾,牛羊成群,让初来乍到的外省人感到地阔天空、陌生新奇。道路越走越崎岖,人迹越来越稀少,风沙弥漫,四野茫茫,黄昏时,汽车停下来了,她们下了车,贾老板给了那车主很多钱,那人连谢字都没说,开着车走了。眼前是一片荒凉的草原,远处是陡峭的群山,在天边落日余晖下,狐兔乱窜,野狼结队,阵阵怪风袭来,巧巧打了个冷颤,害怕地问:“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天快黑了,周围又没个人家,咱们住哪儿呢?”
    云云也说:“这种地方有啥好看的?早知道,俺才不来哩!咱们还是回去吧!”
    贾老板突然咆哮起来,他由一只温顺的绵羊,变成一头凶残的恶狼,冷酷地吼道:“想回去?再辈子吧!”他用大哥大和山那边联络上了:“噢呵,呵呵呵,哈哈哈,大哥啊,货,带来了!上等好货!保您满意!您就一会儿看好的吧!马上到,好嘞!”
    不大一会儿,从对面山谷驶来一辆灰色面包车,司机向他们挥手:“快上车,大哥早等得不耐烦了!”
    米云云第一个钻进车里,任巧巧犹豫不定,真不想再跟着走了。
    贾老板吼道:“怎地?等着让狼吃你吗?这地方的狼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哩!”
    巧巧看看不远处游弋的狼群,听到那瘆人的狼嚎声,心里发慌,没有主张,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贾老板不由分说,硬把她拽进车里,扣死了车门,一溜烟驶进山谷。七拐八弯,在一座高耸的悬崖前停下。米云云、任巧巧被贾老板赶下车来。从山洞里走出三个凶神恶煞般人物,像欣赏猎物似的围着她们转了几圈儿,其中那位前胸一团卷毛的老大相中了穿着时髦的米云云,咧开大嘴、呲着大板牙呵呵笑着,在米云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乖乖!细皮嫩肉的,真是上等货哦!哥们儿好长时间没开过荤了,先拿你下酒吧!”
    他们把惊慌失措的米云云拖进山洞里,山洞里传出阵阵野蛮的狂笑和米云云撕心裂肺的哀求:“爷爷们啊!放过俺吧!俺给你们磕头了!”
    “哈哈!哈哈!别做梦了!你是自己个儿乖乖地伺候俺们呀,还是等着俺们霸王硬上弓呀?”接着听到的是云云的哭叫声,野兽的肆虐声。
    那位在洞外看守着巧巧的贾老板,像一头饿疯了的狗,流着哈喇子,淫邪地对巧巧说:“听到吗?多刺激的声音啊!一会儿就该轮到你尝尝那种滋味了!呵呵呵……”
    巧巧清楚自己的处境,从前的幻想破灭了,一个柔弱的少女,真到了在劫难逃的境地,反而冷静下来。她不甘心束手待毙,不愿意就此毁了自己。她想逃,但茫茫荒漠,无处逃窜,无处躲藏。与其被活活凌辱,倒不如死了干净。可这种荒凉的地方,哪有一条死路呢?她看到前面那陡峭的悬崖,急中生智,指着崖壁说:“贾老板,俺想到那边解个手,行吗?”
    贾老板说:“告诉你吧,那几位才是老板哩!在他们跟前,俺只是个跑腿的伙计!放风的奴才!只能吃他们的残汤剩饭!”
    “那,俺怎么称呼您?”
    “叫哥哥吧!”
    “不,应该叫贾大叔!贾大叔,俺实在憋不住了,您看?”
    “去吧,料你也逃不出俺的手心儿!”
    倔强的巧巧,抱定宁死不受辱的决心,快步走到崖壁前,卯足了劲儿,一头撞向峭壁,脑子里山崩地裂地一声巨响,什么都不知道了。
    山后,就是广袤的草原,有一户刚从冬盘搬来夏盘的牧民,父子俩,脑子都有点不够用,用当地人的话,叫“坎货”。大大(爹)叫大坎,儿子叫小坎。都是光棍汉。
    这天,在那两间小土房里,来了一伙给小坎说媒的人,他们把一息尚存的任巧巧舁到炕头上,开始了买卖交易。
    大坎说:“看这样子是快不行了吧?花五千块买一具尸首,你们当俺真傻呀?”
    米云云不停地哀求卷毛:“爷们儿,求你们了,就把巧巧留在这儿吧!俺已经这样了,就跟着你们吧,怎玩儿都行。只求你们别把俺也卖到这种没人烟的地方!”
    小坎看着云云说:“俺就想要这个活的!”
    卷毛嘿嘿一笑说:“这个活的俺还留着用哩!”
    贾老板说:“大坎,你就知足吧,不是伤着了,几万也轮不到你们!”
    卷毛说:“五千块算是便宜你们了,知道吗?这可是黄花大闺女!就算成了植物人,也误不了你那傻儿子干那种事呀!”
    贾老板说:“大坎,告诉你这坎货,她现在有伤,你可不能动她!把她揉搓死了,钱就白花了!等她将养个半月十天的,能动弹了,会说话了,你们父子俩谁闹都行!”
    交易成功了,一群害人的畜生,带着米云云走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巧巧苏醒了,脑袋像炸裂似的疼,四肢像没有筋骨似的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搜索着那些残缺的记忆,但都渺渺然记不清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有人要害她,她的逃走!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再次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耳畔响起呼呼的酣睡声。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借着星光,她看见身边躺着一个赤条条的汉子。她想离他远点,可头比身子还重,一点都挪不动。稍一用力,脑袋就疼的要命。她索性就这么躺着,盘算着体力恢复后,再设法逃走。一连数天,她都没敢动一下,咬着牙接受大坎请来的医生对她的治疗。剪头发、洗伤口、敷药、包扎、输液、喂药,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每次,大坎都焦急地问:“死不了吧?能活过来吗?”
    医生说:“死不了。但伤很重,得慢慢恢复!千万别胡乱挪动她!明白吗?”
    大坎问:“能吃东西吗?”
    医生说:“流食,懂吗?喝点稀粥可以,就看喂得进去喂不进去了!嗨,这人命大起来还真够命大哩!”
    就这样,白天由他们医治,晚上趁小坎睡得呼呼的,她咬着牙慢慢练习爬、坐、站、走,搜寻吃的,恢复体力。
    那天,大坎家忽然来了一位亲戚,是小坎的姑姑。她撩开巧巧盖着的被子,捂着鼻子说:“哎哟,脏死了!快给她换换衣裳吧!这血糊邋遢的,恶心死人了!”
    大坎说:“俺没有她穿的衣裳啊!”
    小坎说:“俺那身新的能穿吗?”
    姑姑说:“好歹先换上,总比这血糊邋遢的强。你们出去,俺给她换吧。”
    巧巧不敢动弹,任由那老太婆折腾,换了一身男子衣裳,虽是新的,总觉的肥大别扭。当晚感冒发烧了,迷迷糊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大坎说:“花了这么多钱,屁事不顶,这死不死、活不活的,越弄越根儿深了。儿子,咱不治了,等她死吧,死了挖个坑埋了吧。活着不能做夫妻,死了和她埋一块儿,也算没白花这五六千块!”
    小坎摇着头说:“不,不,她活着哩,俺不埋,埋了就没了!”
    大坎叹着气说:“唉,那你就守着她吧!”
    夜晚,小坎鼾声如雷,震耳欲聋。巧巧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摸索着下了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仔细听着隔壁房间大坎的鼾声,发现鼾声比小坎还响亮。于是,她轻轻拨开房门的门闩,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开始了她的逃离之旅。
    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巧巧只能凭借感觉,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一路上,她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膝盖和手掌都被擦破了皮,但她依然咬紧牙关,顽强地站起来,继续拼命向前跑。终于,天渐渐亮了起来,巧巧看到前方有一条沙土路。
    土路上停着一辆沾满泥巴的破旧卡车,车后面的马槽用一块巨大的篷布遮得严严实实。巧巧毫不犹豫地抓住篷布,吃力地攀爬上去,并从篷布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然而,她实在太疲倦了,加上长时间未进食,导致身体极度虚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当她钻进车厢时,就像散了架一样,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几天,巧巧几乎没有吃过东西,而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更是让她耗尽了体力。此刻,她感到饥肠辘辘,喉咙干渴难耐,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她觉得如果错过了这个时刻,就再也无法找到这样的宁静和舒适了。然而,理智告诉她,她仍然处于危险之中,不能再入睡了。她必须保持清醒,因为一旦睡着了,可能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抗拒着睡意的侵袭。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倒下。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在篷布下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终于,她摸到了几个塑料桶子,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味。
    “醋!”看到这桶东西后,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喜悦之情。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桶盖,迅速将嘴凑到桶口,狠狠地吸了一大口。也许是因为喝得太急,又或许是醋的味道过于浓烈,她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刺激涌上喉咙,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尽管如此难受,她仍然坚持继续喝下去,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醋可以暂时缓解她极度的饥饿感。她紧紧皱起眉头,强忍住那种刺痛喉咙的酸痛感觉,继续向前摸索。突然,她摸到了许多面袋子和米袋子,散发出来的阵阵面香和米香让她垂涎欲滴。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她从袋子里抓起一把米,毫不顾忌地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天大亮了,驾驶室下来两个人,他们挺着肚子撒尿,大呼小叫着放屁,把巧巧吵醒了。她从篷布缝隙中看到两个穿着打扮异样的陌生人,张着膀子在迎着太阳活动身体,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络腮胡子指挥光嘴巴子拿出摇柄插在车前的孔里使劲摇动,汽车扎扎地响,就是不冒烟。两个人比划着争吵起来,他们的话,巧巧一句也听不懂,他们要到哪里去,巧巧也不知道,她只盼他们快点把车发动着了,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千万别让大坎他们追上来。
    车下两个人争吵了好一阵,轮换着发力摇动摇柄,络腮胡子上驾驶室几个来回,光嘴巴子累得满头大汗,轰隆隆隆,车下冒出一团黑烟,车身索索颤动起来,络腮胡子向光嘴巴子一招手,光嘴巴子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的笑容,拉开副驾驶室的门,钻了进去。络腮胡子刚要换挡起步,大坎领着小坎拦在车前。他们拍打着车门问:“看见一个头上有伤的女人从这儿过去吗?”
    车上的两个人摇着头说:“白赫贵!”
    大坎说:“脚印儿到这儿就没了,肯定藏在车上了!俺们上去搜搜看!”
    络腮胡子不高兴地叫:“白求!免得贵!”
    光嘴巴子呐喊:“土匪!拦路抢劫!”
    络腮胡子一踩油门,轰隆隆驱车跑了。
    大坎小坎气得跳着脚骂:“灰个泡!枪崩货!可可碰上两个说不进人话的蒙古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