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也请了律师。
    第二次调解，双方律师都到场。
    赵盼盼认识张亮的律师，是周香萍姐姐家的儿子，张亮的表哥，三十岁，是一家律所的优秀律师，叫段志斌。
    她几乎瞬间就想到，张军网上发的那些造谣视频，应该都是他的主意。
    段志斌先劝说：“弟妹，你跟小亮谈恋爱那么多年，感情走到现在不容易，哪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弄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再好好考虑一下，这闹也闹了，也给了小亮教训，为了孩子，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吧，终归还是一家人。”
    赵盼盼已经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坚定的回答：“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和他的感情再深厚，也没有让拉着我挨打的时候手软一下。我们没有复合的可能。”
    “弟妹，少在网上看那些毒鸡汤，什么对家暴零容忍都是哄哄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顾琛手指敲了敲桌子，“段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辞。”
    段志斌笑呵呵的点头，嘴上没有半点收敛，“到底是一家人，还是想要他们夫妻破镜重圆的，顾律师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业绩，就这么毁人姻缘不是？咱们调解的目的，还是要以和为贵的。”
    赵盼盼看向一言不发的张亮，他眼神立马躲闪。
    她心里冷笑，张亮比任何人都明白，家暴是她最排斥的事情。
    她亲爸，赵永威，一个啃老，酗酒，家暴，赌博，piao娼的男人，每一次不如意的时候，就把拳头挥向妻子，女儿。
    她的亲生母亲，知道这个男人吃喝piao赌，毫无责任无底线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被赵永威丢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在外面靠着不错的长相和能说会道的嘴，才又娶了刘粉红。
    可赵永威从来都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主儿，对生活的不满，对人生的愤懑，对残酷现实的无力反抗，他全都通过暴力发泄在刘粉红身上。
    甚至在赵盼盼为数不多的和赵永威相处的假期里，也都是拳打脚踢，鼻青脸肿的记忆。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赵盼盼对家暴男深恶痛绝。
    所以谈恋爱的时候，她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那时候，张亮举手对天发誓，说如果他对赵盼盼动手，就孤寡终生，不得好死。
    结婚后，赵盼盼忙事业早出晚归，张亮做家务有时候情绪上头，也会对她不轻不重的打两下p股，但每一次，她都没给张亮好脸色，在她的坚持下，张亮才没有再动手动脚。
    张亮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他拦着赵盼盼和母亲互殴，甚至拉偏架任由赵盼盼被母亲殴打的时候，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就彻底消失，这段婚姻走到了尽头。
    “我和张亮，只有离婚这一条路走。”
    段志斌见她态度坚决，点点头，拿出一份离婚协议，“赵女士，离婚没有问题，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净身出户。”
    顾琛接过协议扫了两眼，丢在桌子上。
    “我的当事人用婚前积蓄和婚后工作收入买的房子，按照夫妻双方付出比例，应该拿回百分之八十的所有权。鉴于张先生在这段婚姻中没有任何物质支出，这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还请张先生认真考虑。”
    张亮紧张地看向段志斌，见他拿出房产证，脸上闪过不自然，低头扣起了手指。
    “顾律，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这房子是张亮母亲单独所有的产权，和赵女士可没有半点关系。”
    房产证上“周香萍”三个字十分刺眼，“单独所有”的字眼让赵盼盼再度失态。
    “怎么可能！”
    赵盼盼小时候有过被赶出家门的经历，所以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自己的家有着近乎病态的疯狂，她省吃俭用攒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张亮是知道的！
    所以在买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说要写赵盼盼的名字！
    赵盼盼感动的无以复加，只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磨难，都是为了幸运的遇见张亮。
    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了，所以掏心掏肺的和张亮过日子，不遗余力的照顾张亮的家人。
    就眼前这个段志斌，当初高考的时候还是她掏钱找的高保师帮忙报的志愿呢！
    段志斌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除此之外，婚姻存续期间，张先生有过一笔借款用于夫妻日常生活，如果离婚的话，按照法律，赵女士也应该承担一半债务。”
    一张借据的复印件推到赵盼盼面前，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上面的金额。
    “一百万？”
    “张亮向张军借的？”
    “张军哪里有一百万！”
    “张亮结婚后没给过我一分钱！”
    顾琛从她手中抽过借条，非常标准的借款格式，一看就是在专业人士指导下写的。
    赵盼盼的反应，明显是不知情。
    顾琛别有深意的看向段志斌，“婚后夫妻共同债务？”
    段志斌点头，“赵女士既然要离婚的话，有两个方案——”
    段志斌把离婚协议重新推到他们面前，“净身出户，恩怨一笔勾销；或者走诉讼，一分一厘都算清楚。”
    顾琛推了推金丝眼镜，沉声道：“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
    段志斌点头，“我们奉陪到底。”
    赵盼盼看向张亮，他全程没有说话，段志斌一起身，他就像个鹌鹑一样跟在后面离开。
    赵盼盼赶紧向顾琛解释，“这根本就是假的，虽然张军一早辍学打工供张亮上学，但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他是泥瓦工，最多一个月就挣一万多块钱，但这活儿不是天天有，有时候半年都接不到活儿，每次都是张亮说他受了张军恩惠，要报恩，我们陆陆续续也给出去十几万，算下来供张亮上学的钱早就还完了。”
    一个平日温饱都需要跟弟弟借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百万借给他们？
    这分明是他们故意的！
    顾琛赞赏的看向赵盼盼，“我知道。他们是想让你干脆地离婚，霸占房子。毕竟闹到法庭上，需要你承担债务的，普通人看到一百万的欠款，都会吓的退缩。”
    赵盼盼咬牙，“我不会退缩的，我相信法律会还给我一个公道！”
    顾琛脸上少见的有了笑意，抬手扬了扬复印着借据的纸，“伪造证据，破坏司法公正和公民的人身权利，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