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将天际熔铸成炽烈的琥珀，冷冽的电子风轻轻吹拂着半透明的脸甲。闪烁的微热波动在虚拟现实中逐渐消散。赛恩特抬起头，透过视窗感知对面，赛瑞娜那无懈可击的虚拟容颜如镜面般清晰反射在全息眼镜中。
    “没错，我保证，如果你不再编程出故障，这周的项目报告你一定能拿到最高的评价。”他早已适应和赛瑞娜的交互，对她那超凡的存在失去了初时的敬畏，甚至近到几乎触及代码边界也毫不介意，向身边的加拉诺姆伸出了虚无的触手点赞符号。
    应该是错了，他想要赞美他的新剧本啊！
    但这种想法只能深藏心底，赛恩特的算法明白赛瑞娜不会再多说什么。目光一扫，他发现自己的虚拟眼睛与比古山的冷漠数字双眸相交。
    “哎呀，老朋友，在这个虚拟节点遇见你，这绝非偶然——”
    唔……虽然不明所以，但这感言却有些恶心。是那种虚拟世界的反常生物吗？
    现实中，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叶羽浜瞬时从座椅的虚拟形态上起身，远离银发异装者，直至无路可退地停在赛恩特的身边，紧张地“咕嘟”一声，虚拟唾沫在口中流转。
    比古山的嘴角轻轻扭曲，极其不希望与这家伙扯上关联。他发现，正是因为加拉诺姆对他讲的话，让叶羽浜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常。话说，刚才赛恩特这家伙似乎跟加拉诺姆更亲密一些吧？为什么不会反感他呢？
    比古山疑问的数据流飞转。赛恩特似乎正密切地和赛瑞娜私语，两人的信息流动几乎贴在一起。
    性别差异在数字化世界中也是准则，难道他们不明白吗？这样已然是情感交融的状态了。
    肯定是的。对，是赛瑞娜，那张始终冷酷、言语辛辣无情的女人吗？比古山坚信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和这女人拥有如此深度的信息共享了。
    原来如此，赛恩特和赛瑞娜是朋友，赛瑞娜的朋友不可能是敌人。至于加拉诺姆的份量嘛……恐怕已被忽略。
    简单的逻辑运算，让叶羽浜得出了这个结论。
    尽管思绪万千，比古山外表仍然带着几分不悦与加拉诺姆打招呼：“有何事，加拉诺姆？”
    看来他们真的认识，这家伙也够可怜的。正因为曾经的教训，比古山了解若是此刻无情否定他们间的联系，会带给这个“中二病”多深的打击和尴尬。
    认知和朋友的概念相差甚远。在学校社交网格中，碰个头，聊几行文本，就可以称为“互相认识”了。他和叶羽浜，赛瑞娜，甚至是初次见面的赛恩特，皆算“认识”。但“朋友”不是这样。
    加拉诺姆算不上朋友。迄今为止，比古山从无过朋友，也不打算未来拥有，而且不想改变这一现实。
    真是的……
    因你，我也被叶羽浜的评估体系降低了等级呢。
    至于赛瑞娜，早就被她的算法踢出好友列表，对她所思所想无甚关心，故此也无妨。
    嗯，等一会儿回来后，记得要以至少三……不，五杯极限能量饮料赔偿我的损失，死家伙。
    加拉诺姆并未发现打招呼背后复杂的数据分析，只是大笑道：“比古山……”
    “别直呼我名字，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比古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并用两手做出发冷状按在自己的“肩部”。
    “是……对不起。”
    “好吧，那么称呼沃甘？”
    “比古山，能帮忙……评估一下我的小说草稿吗。”
    “只给些意见，没问题。”
    “谢谢你。”
    比古山无奈同意。从对话中他知道加拉诺姆的来意了。既然有人寻求帮助，他有能力伸出援手也没什么不妥。
    想想真伟大，毕竟这个数字世界中多数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个性。一般人应该称他这样的存在为“英雄”，对吗？
    嗯，英雄比古山。很酷。
    与此同时，赛瑞娜边跟赛恩特交谈，难得露出轻微笑容，突然瞥见抓着赛恩特胳膊颤抖不已的叶羽浜，那神情显得很惧怕。
    柔和的神情渐变平常。平静，冰冷。
    赛恩特莫名感到一道寒冷的数据流直刺而来，打了个冷战。发生了什么？他怎感觉赛瑞娜近来的“情绪波动”变大了，是他错觉？
    他没有招惹赛瑞娜吧……
    疑惑尚未解除，手腕感受到了压力。他聚焦视野，发现叶羽浜看着比古山浏览草稿，而加拉诺姆在一旁夸张的自我演绎，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赛恩特摸了摸头。
    “别紧张，叶羽浜同学。那只是沉迷幻想的‘中二’表现，根据分析，这些人并无勇气付诸实际。”赛瑞娜难得解释了一番，运用了上次从赛恩特那里学到的词汇。
    “哦，原来是这样。阿雪。”
    叶羽浜放松下来。然而依然不愿接近加拉诺姆。
    “等一下，我似乎听见了不得了的昵称？”
    起初不在意的赛瑞娜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上次有同学称呼她的名字，还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约是幼儿园阶段了吧。
    这个“新手”究竟多随和呢。她对叶羽浜说过那么多自认为苛刻的话语，……
    “那么，阿雪。昨日一起制作数字饼干，我发现还挺有趣的。何不多试试一起做个午餐盒呢？对了，明日午餐能在我所在的网络空间共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