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至,西陲的天气愈发寒冷,为了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西陲早早便筹备了大量的木炭。
每家每户都能按月领取应得的份额,而石炭也已经勘探到一个大型的露天矿藏,只要加以利用,便能服务民生。
除此之外,城中还提前还备好了过冬所需的棉衣棉被,虽说只是些粗布麻衣,却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最重要的是分文不取,免费发放,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靖北关怀百姓的举措,深深博得了靖北人的衷心爱戴,试问如今这年头谁会如此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眼看再有十几日便要立冬,随着日子的临近,杨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虽说杨成前几日传来书信,押送的粮草这些日子就能抵达靖北,可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会是什么呢?
杨泽不停地思索着,可想来想去,唯一忧心的便是车鼻施部需求的五十万石粮食,以及靖北百姓过冬必需的二十万石粮食。
除了这件关乎靖北生死存亡的大事外,杨泽一时间着实想不出还有何事被遗漏。
当下靖北城的居民已飙升至十五万,随着冬季的来临,人口的增长速度显着减缓。
其主要缘由便是寒冷的加剧使得前往西陲的道路更为艰难,众多前往西陲的难民纷纷倒在了途中。
在这些难民当中,数量最多的便是从河北道诸郡以及河南道诸郡逃荒而来的流民,他们成百上千的向着靖北前进。
如今的靖北,人人食能饱腹,衣能保暖,有房可住,有地可耕,有活可干,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
唯一面临的压力便是来自外部的威胁,例如突厥人,例如朝廷,例如盘踞西域的三姓部族。
可杨泽仔细思量了一圈,也未能推断出究竟是何处会出问题。
现今的朝廷,争权夺利愈演愈烈,天子陈洪借助八门徒的宦官势力,狠狠地将相党压制住,就连金甲十二卫的军权也全然落入天子手中,相党的处境已然处于下风,在此情形下,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小小的靖北。
突厥人呢?
西突厥刚被三姓部族逐出漠西,此时应当在厉兵秣马,企图夺回故地,不应当来找自己的麻烦。
而东突厥的北疆局势不稳,嘎洁斯不断滋事,令他们疲于应对。
至于西域的车鼻施部正与自己进行贸易,倘若攻打自己,于他们而言有弊无利,着实没必要。
会是谁呢?
就在杨泽苦思冥想之际,杨庆陈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地说道:
“少主,不好了,南城外来了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这些人没有番号,全都身着黄褐色的甲胄,现今就在城外摆阵,为首之人说要见您。”
“我就说!”杨泽猛地站起身道:“果然还是有麻烦找上门了!走!”
如此一支大军莫名其妙地在南城现身,定然是冲着杨泽而来,只是杨泽并不知晓他们究竟是谁,又怀揣着何种目的。
匆匆赶到城楼,望着城外的骑兵,杨泽不禁咋舌,这支骑兵仅是看上一眼,便觉其不凡,至少是精锐之师。
“城上的听好了,速叫你们的都督前来!”城下,不时有骑兵逼近城郭,朝着城头高声呼喊。
“我便是杨泽,你们是谁?”
“你就是杨泽?”一名骑兵仰头看了杨泽一眼,随后打马冲回本阵。
不多时,阵前冲出几十骑,为首之人身着褐色明光甲,看上去威风凛凛,他抬头审视着杨泽,高高扬起马鞭:
“杨泽小儿,速速下来,让我抽你几鞭子出出气!”
“沃日,这哪儿来的奇葩?我认识你吗?”杨泽满脸的疑惑,此人自己并不相识,怎的一来就要拿鞭子抽自己,难道是自己轻薄了他的闺女?多大的仇怨啊!
城楼下的人见杨泽不理会自己,本就一腔怒火,此刻彻底爆发,冲着杨泽叫嚷道:
“好你个小兔崽子,吃干抹净,坏人名声的家伙,杨景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你好歹也是勋贵世家子弟,怎就尽搞些下作的手段!”
这人开口便是一通不满的宣泄,字里行间将心中的愤懑尽数表露。
“我是给你脸了,你丫是谁呀,我招你惹你了!”短短片刻,杨泽就被人连骂三代,瞬间急了眼,倘若任由这人骂下去,往上数十八代都难逃被羞辱的命运。
“给我拿弩来,我射死这个王八蛋!”杨泽从守城士兵手中取过一张手弩,瞄准这人便是一箭。
“嗖”弩箭飞射而出,城下众人毫无防备,瞧见飞射而来的弩箭时,持盾格挡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箭矢飞来。
就在众人以为自家主将定会中箭受伤之际,却意外地发现,这支弩箭仅是将自家主将的头盔射落。
看着城上放冷箭的杨泽,城下这人当即怒不可遏,不顾周遭人的拉扯,叫骂道:“好你个杨泽,你抓我女儿,我吉哲与你没完!”
杨泽听到城下这人狂怒的叫骂,顿时愣住。
“不是,等会儿,您是金城郡郡守吉哲吉大人?”
杨泽傻眼了,刚刚自己差点失手将靖北未来的火药大师的爹给射死,这要是结下梁子,哪天妙玉心情不好,指不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废话,老夫就是吉哲,你待如何!”吉哲也是气急败坏,当下就要回阵,准备对靖北发起强攻。
“等等啊!”杨泽知晓惹了大麻烦了,他一边让杨庆去叫妙玉,一边让人打开城门,自己必须当面澄清此事,否则真就招惹了吉哲。
吉哲并不可惧,可怕的是这家伙身后的金城郡可是屯着好几万精兵强将,倘若真把这家伙惹毛了,极有可能逼迫他挥军来攻。
城门大开,杨泽带着人马冲了出去,在靠近吉哲时,及时勒住马,态度恭敬地对吉哲说道:
“吉叔,您瞧我这记性,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您来,皆是小子的过错,在此给您赔罪,请您原谅。”
“哼!”杨泽谦卑的态度让陷入狂怒的吉哲稍稍缓和了些,但依旧气呼呼地看着他:
“当年令父靖国公在世时,曾多次夸赞,说靖国公府有了麒麟子,后继有人,怎料他刚刚离世未满一载,你小子就靠着卑劣的手段将我那宝贝闺女掳到了西陲,你如此作为,可有考虑过她的名节?她往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不是,吉叔,您误会了,我是请她来我西陲布道,绝无您说的那般不堪。”
“胡扯!定是你贪恋我那闺女的美貌,强行将人掳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杨泽的品性!”吉哲咬着牙,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当年你在万安的名声可是‘永夜小郎君’,但凡漂亮的女子落入你手定会被糟蹋。
不曾想你杨家遭此大难,你依旧不思进取,想着重振门楣,还是这般放荡不羁,你对得起令堂令尊的在天之灵吗!”
“吉叔,您真的误会我了!”杨泽满心苦闷,竭力辩解,可吉哲根本不听,反而怒指杨泽:“我问你,你可曾轻薄我女儿?”
“我......”杨泽刚要解释,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随后传来一个声音:
“吉施主,你误会了杨都督了,贫道尘缘已了,如今一心向道,自然不会对儿女情长放在心上。”
“妙妙,自从听闻你被歹人掳走,爹爹着实担忧你的安危,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带你回去。”
吉哲一见到妙玉真人,当下就变了模样,丝毫不见刚刚怒焰滔天的气势。
“吉施主,贫道不会跟您回去的。”妙玉真人一脸决然地看着吉哲,那态度冷若冰霜,全然看不出两人竟是父女。
“妙妙!”吉哲瞧着着急。
“吉施主,贫道已然出家,道号妙玉。”妙玉真人开口强调。
看着这对奇异的父女,杨泽哑口无言,这两人确定是父女,而非仇人?怎一见面就成了这般模样?刚刚那个威武不屈的金城郡郡守呢?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杨泽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
“这究竟是为何呀?”吉哲着实想不明白,自家女儿被人掳了来,如今却不肯走,这不合常理呀。
“靖北需要贫道,贫道在此很快乐。”妙玉真人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泽。
“那是,能不快乐嘛,刚把我家给炸了。”杨泽撇撇嘴,心里暗暗想道。
可妙玉真人的话传入吉哲耳中却变了味,看向杨泽的眼神愈发幽怨,最终无奈长叹一声:“哎,女大不中留啊。”
长叹一口气,走到杨泽身前道: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可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虽说她如今留在你这儿,但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回去便让人来下聘吧。”
吉哲一边说着,一边不舍地看向妙玉真人。
“啥意思?”杨泽明显愣住了,这都想到哪儿去了?明明是让她在这当首席火药大师,怎么就扯到谈婚论嫁上了?
“怎么着?难道你杨泽不打算娶我闺女?”吉哲一听杨泽的话,当场急了眼,以为杨泽根本就是玩弄他闺女,丝毫没有娶她的意思。
“吉施主,你休要胡言乱语,贫道一心求道,根本没有寻觅道侣的念头。”妙玉真人面色羞愤地看着吉哲。
虽说她入的是正一派,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并不影响她婚嫁,但她早已断了这般念头,此生注定要将精力奉献给炼丹与火药之道。
“你......”吉哲看着妙玉羞愤的样子,当真是又气又无奈。
“额,两位,不若随我入城,咱们坐下来,慢慢商谈。”
杨泽觉得这对奇异的父女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倒不如请吉哲入城,好好陪着他闺女聊聊。
“哼,也罢。”吉哲丝毫不惧杨泽会对他怎样,领着十几个亲卫便进了城,妙玉真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骑着马跟在杨泽身后,晃晃悠悠地回了城。
好不容易将这对奇异的父女二人安置妥当,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杨庆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少主,北边,北边来了大队人马,是突厥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