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村的啊,说不得还能找人捎个信回去呢,也免了你家中父母担忧啊。”胡屠夫摆摆手示意她两个进铺子里讲话,站在茅房前说话都得屏气,何苦来哉。
李竹的表情更发愁了,“老远的村子呢,我来这儿都赶了两日的路。”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不问了,这姑娘应当是山民,周边的村子大大小小他们都去过,也就是山民出来得赶这么久的路的。
“要不”白秀云想说让李竹在铺子后头的厢房借住一夜也不妨事,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要不你在镇上寻个客栈吧,我们铺子后头就有个云来客栈,便宜实惠,通铺也只三文一晚,就是不包吃食,热水也另算钱。”
李竹眼睛发亮,点了几下头,把“涉世未深路遇好心人帮助惊喜不已”的神情演的自然无比。
白秀云还是心软,做娘的人,瞧见跟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姑娘总是忍不住垂怜几分,愣是带着李竹到了云来客栈的大厅,眼见着李竹定下客栈的单人间,又陪着进房里转了一圈,殷切嘱咐她钱财莫离身,这才离去归家。
见着白秀云出了客栈门,李竹转身回房,仔细关好房门,插上门栓,这才定下心神瞧她定下的这个单人间。
房间不大,摆了张木架子床,一个圆桌,桌上一盏油灯,桌边是三个圆几,还有个画着岁岁平安的屏风,屏风后头是便桶。
床上有一床干净的青灰色被褥,灰白的帷帐也挂在床两边。
李竹把背篓放在桌边,先把白云抱出来,这才抬脚走到窗户边,支起窗子,让屋子通通风。
窗户边种了棵茂密的树,窗子半丈外是一堵墙,墙中间留着扇拱门,后头应当就是客栈后院。
天已经黑下来了,李竹略歇了会儿又把窗户关紧,摩挲着挎包里的二十五枚铜板,思量自己是出客栈吃晚饭还是在客栈里买饭食。
云来客栈是个小客栈,一层半的小楼,进门是个大厅,三五张饭桌,这就是客人用餐的地方了。
客栈的上房在小楼上头半层,只有两间,一楼则都被掌柜的做成了单间与通铺,单间四间,通铺两间。
李竹身上揣着钱,还带着白云,住通铺不方便,索性加了两文钱,定了五文一晚的单人间。
但凡是进了城,居住都不易,处处也要钱,客栈也不例外。
房费要五文,李竹若是要用热水沐浴,一桶便要两文,毕竟客栈的柴火也是花钱买的,饭菜就更不必说,听白秀云说,云来客栈的肉包子都是两文一个的,外头摊贩一个肉包子才卖一文呢。
包子吃不起,但身上的酸臭味提醒李竹,她该洗澡了。
在柜台吩咐小二半个时辰后送桶热水进屋后,李竹出了客栈门,白云还懒散的趴在她怀里,眼睛半阖。
外头天已经全黑了,零星铺子还挂着灯,她顺着光亮处往外寻,瞧见个卖烧饼的老婆婆。
烧饼摊子插着幡子、挂着灯笼,老婆婆同小孙子往冒着热气的炉子里贴烧饼,见李竹驻足在摊子前,那小儿扬声招呼了句,“姐姐买烧饼吗?我家的烧饼可好吃了,皮薄馅足,有肉的也有菜的,都齐全着呢!”
李竹摸摸饿的直叫唤的肚子,“烧饼怎么卖的?”
“菜烧饼一文钱两个,肉烧饼一文一个,还送一碗菜汤呢!”那小儿瞧着也不过五六岁,讲话倒利落,听李竹问价,眼睛都笑的眯起来,格外讨喜。
这家烧饼一个也就成人手掌大,李竹要了四个菜烧饼,一个肉烧饼,迈步往摊后的桌子走去。
做烧饼的老婆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菜汤,李竹还要了个油纸包,把三个菜烧饼装了起来,准备留着做明日的午饭。
吃了一个热乎乎的肉烧饼,又酌了一口还飘着油花的菜汤,李竹肚里的馋虫才勉强安分下来。
她把白云放在长椅的一边,吹了吹还温热的菜烧饼,扯了一半,撕吧成小块,“吃不?”
白云倒不挑剔,喵了一声,就低下头吃饼。
主要也是它不想去抓老鼠,累的慌,李竹有口饭吃,就没少过它一口菜,它十分满意这样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饿的日子。
想吃饱还得自己动手,它才不干。
那摊主的小孙子悄悄踱步到白云身边,眼睛亮亮的看着低头吃饼的白云,被白云不耐烦的用尾巴扫了一记,还“咯咯”的笑起来。
这小儿常日在市集上待着,小小年纪的,胆子却大,想伸手去摸白云,被白云低吼着拒绝,还傻笑着挠挠头。
“姐姐,这是你养的猫吗?它好像炭喔。”
李竹失笑,白云不满的跳进她怀里,“喵!(你才是炭!)”
“呀,它还是绿眼睛呢!像,像…”这小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白云的绿眼睛像什么。
“像湖水。”原本在烧饼烤炉前忙活的老婆婆走到小孙子身后,慈祥的看着白云,笑着接上话。
小儿不解,“湖水?湖水没色啊。”
“出了太阳,就能瞧见碧绿色的湖水,这猫儿的眼睛多清澈啊。”
李竹摸摸白云的脑袋,心想,早知道给白云取名叫碧水了,碧绿的湖水,多好听啊。
夜深了,原本讨论猫儿的祖孙俩也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李竹吃饱喝足,慢悠悠的往客栈走去。
月光如瀑,洒在砖石地上,像铺了层纱,就着月光,李竹进了客栈。
今日客栈人少,小二也清闲,来来往往的客人就这么多,他也记了个大概,见李竹进门,笑着招呼道,“客官,您的热水都备好了,是现在送过去吗?”
李竹点点头,“嗯,送过来吧。”
“好嘞。”小二微一躬身,转身往后院喊了一声,有人应答,他又转身同李竹解释,“您屋子门边有个发条,发条外是个牌子,两面都有字和图画,我带您认一认。若是您沐浴好了要人倒水,便拧一下发条,瞧见木牌的字,我们就遣人给您把浴桶抬出来。”
李竹从未住过客栈,自然也没见识过这等新奇的物件,跟着小二走到门边,她掏出钥匙开了门。
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果然在右门门框上瞧见个黑褐色的木条。
木条往左拧,外头的木牌翻了个面,画着水滴的图画朝外,这是要水或是倒水的意思;往右拧,木牌又翻个面,画着一张床的图画朝了外,这是在休息的意思。
“若是您要吃饭,就到大厅点菜,要送进屋还是在外头吃都尽管吩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