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兴听了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到底是谁在乱传雍亲王冰冷无趣的啊。
这明明比他见过的那些风流浪子还要会说话!
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张口就来。
富兴心中愈发警惕了。
这般会哄人,可千万不能把自己妹妹给哄到死心塌地了。
“安安,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真该走了。”
富兴索性不和雍亲王交涉了。
他和当朝王爷比起来,身份上天然就处于下风。
但是作为哥哥,还能管不了妹妹?
这时候富兴就想当然地忘记自己被妹妹一句话拿捏的场景了。
念安接过匕首,抚摸了一下外鞘上面的花纹。
陡然荡出一个笑意:“如此,那就谢过王爷的好意了。”
胤禛没想到念安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收下,表情怔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要多劝上好一会儿呢。
不过,这般大大方方不扭捏的姿态,愈发让他觉得好了。
这大概就是,看得顺眼的,就没有一处不好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胤禛低声温柔道。
脸上的冷色也仿佛消融了。
就像是遇见了太阳的冰雪。
慢慢融化成一汪温暖的水。
“怎么样?”
太子不知何时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他挤眉弄眼的,用肩膀抵了抵胤禛的胳膊,得意地笑道:“孤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胤禛“嗯”了一声。
眼神直勾勾望着念安他们离去的方向。
心里懊恼。
自己明明是想送怀里这根桃花簪子的,怎么到最后竟然送成了一把匕首?
富察格格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礼物不够好?
其实他多想喊一句“安安”啊。
可惜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
“行了望妻石,”太子简直没眼看:“你有这功夫,不如多送些东西去富察府,也好叫别人知道,你对富察格格的重视。”
太子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胤禛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惹得太子直摇头。
看来老四这次是真的栽了啊。
“你说,”富察府里,戴佳氏一边理着嫁妆单子,一边满腹疑惑地问道:“这雍亲王,今日又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齐也在整理自己的私房钱。
闻言头也不回,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什么意思,只要对安安有好处,就甭想那么多!”
这就是做父亲的,和做母亲的,最大的不同了。
戴佳氏被噎的心口疼。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问了!
不过这话糙理不糙。
不管雍亲王怎么想,重点是他怎么做的。
从纳征礼之后,这送的东西几乎就没有重样儿的。
大到屏风摆件,小到吃食玩具。
但凡新奇又珍贵的,统统都成了念安嫁妆里的一份子了。
“他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呢!”
把玩着一个铜钱编制而成的小狮子,念安用指尖一戳一戳的,嘴上却口是心非地说道。
只有这时候,戴佳氏才觉得,安安不愧是老爷的亲生闺女,这死要面子的性子,如出一辙!
明明自己玩的都舍不得放手了,嘴上却还得说着反话。
殊不知,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发坐实了她的行为。
但是戴佳氏却并不担心。
比起来让女儿做一个没有什么小性子的柔顺女子,她更希望女儿能活得肆意洒脱一些。
更何况,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
安安要是想哄人,那张嘴啊,根本用不着别人提点,就能把人给哄的晕头转向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没有听过一两句?
叫戴佳氏说,女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这些身外之物,额娘就不让你一一过目了,”她清点了足足两天,才把嫁妆单子给整理完毕,无外乎都是一些首饰妆奁之类的,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得嘱咐一下:“这个盒子你可得收好了。”
戴佳氏递给了念安一个紫檀木雕花匣子,上面还用一把黄铜小锁给锁住了。
“这是什么呀?额娘。”
念安拿到的第一时间就去晃了晃,发现没什么动静。
“这啊,可都是好东西。”
戴佳氏神秘一笑,“里面装着几张你从小到大吃惯的食补方子,还有一些养颜美容的方子。”
“都是你以后用得上的。”
这是只有传承许久的大家族才能拥有的底蕴。
金银珠宝都是小财富,只有这些一直流传下来的秘密方子,才是其他小氏族怎么都求不来的。
“那我能把做红豆糕的福子叔一起带过去吗?”
念安一脸郑重,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
戴佳氏头疼扶额。
没好气地一口拒绝:“当然不能!”
“好吧。”
念安霎时就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一脸怏怏。
只是戴佳氏再怎么疼爱这个女儿,也不能同意她带着一个厨子出嫁啊。
更别说是嫁入皇家了。
“红豆糕的方子也给你放进去了,”可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于是哄道:“到时候你使些银钱,想吃了就让王府的厨子给你做。”
念安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好吧,”她勉强点点头,但还是小小的不开心念叨了一句:“就是其他人做的都没有福子叔做的好吃。”
离婚期越近,戴佳氏就愈发焦虑。
相比起来,念安这个新娘子倒是过得无忧无虑的。
因为总算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吃红豆糕了!
以前额娘总管着她,好几天才能吃上两块。
现在好了,一天吃上好几块都不会被说。
没想到嫁人竟然还有这种好处!
眼瞅着离八月初八没多久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七月二十四那天,左副都御史祖允图疏参户部收购草豆舞弊。
于是康熙下旨将得银堂司官全部革职拿问,尚书张鹏翮等虽无入己银,也有失察之罪,责令罚俸半年,以示警醒。
对于重犯希福纳,康熙也只是革职处分。
康熙这几年是越老越心软了。
像这种贪污腐败的,搁在以前,绝对逃不了下大狱的命运。
可是偏偏这次就轻飘飘放过了。
胤禛最是嫉恶如仇的。
眼睛里一点沙子都容不下。
他在朝堂上其实就想当场反驳了,可是好歹已经入朝那么久了,起码的眼色还是有的。
皇阿玛明显就不想大动干戈,自己又何必做这个出头的恶人呢?
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气不过。
一回到府里,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苏公公,”落棠院里侧福晋李苏烟身边的大丫鬟红梅笑着凑上前去:“这是侧福晋特地命人炖的雪梨银耳汤,清肺祛火的,这时候喝正好。”
边说边把食盒递给苏培盛。
“还得劳烦苏公公帮忙呈给王爷,侧福晋还有话,想和王爷亲口说。”
苏培盛心里直叹气。
也不知道侧福晋这是什么运气?
偏偏撞上爷生闷气的时候。
他心里嘀咕,嘴上却也没闲着:“红梅姑娘客气了,咱家一定会传达到的。”
红梅自觉完成了任务,于是笑着功成身退。
只留下苏培盛看着手里的食盒,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这个侧福晋,就会给人找事!
但是不送又不行,万一哪天侧福晋和爷提一嘴,自己不就变成了阳奉阴违的那种奴才了吗?
怎么可能还留在爷身边伺候?
“爷?”
苏培盛慢慢靠近门口,小声喊道。
“说。”
胤禛站在书桌前,挥笔如墨。
细看过去,上面全是诸如“戒骄戒躁”和“忍”之类的字。
“侧福晋送了雪梨汤,爷可要用一些?”
提起李苏烟,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就归于寂静。
这个他过去切切实实宠爱过的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只不过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他不愿意同她计较罢了。
“不用了,你喝了吧。”
胤禛不喜欢吃甜,府里伺候的老人都清楚这一点,是以,就算是甜食也做的寡淡无味,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正如这碗雪梨汤。
得到了准确答复,苏培盛赶紧退了下去,不在门口惹主子心烦。
只是看着食盒里那么一大碗连汤带肉的雪梨汤,还没开始吃呢,他就觉得已经撑了。
富察此时也是一片阴云密布。
戴佳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痛骂:“该死的祖允图,什么时候上奏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还有那该死的希福纳,朝廷是短他吃还是短他喝了,做什么不好去贪污!”
“偏连累了我的安安,让她晒个妆都不敢大张旗鼓的!”
“我可怜的安安啊——”
越说,戴佳氏就越难受。
这次,马奇也没话开口安慰了。
因为他也恼得厉害。
这自古以来,女儿家晒妆就是传统。
他虽然没有说想要压过雍亲王福晋的意思。
但是也不想让人把安安看轻了去。
只是眼下这个敏感时刻,确实得低调行事了。
就是委屈了他的安安啊。
“把嫁妆再缩减缩减,”思来想去,马奇还是不欲节外生枝:“减到一百抬吧。”
他们原本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就这还是使劲儿压缩后的呢。
只比雍亲王福晋少了八抬而已。
也算是表示对嫡福晋的尊重。
“都已经缩减那么多了,还要怎么减?!”
戴佳氏不干了,就这她还觉得委屈了安安呢,现在还要往下压。
凭什么啊?
“形势所逼,夫人你也不想让安安还没入府,就被许多眼睛盯着找错处吧。”
马奇想的很清楚,他也能一句话就能劝服戴佳氏。
一时的好处,和长远的利益相比,肯定要选择后者。
于是,富察念安嫁入雍亲王那天,很是低调。
即使这样,那一件件抬进王府里的嫁妆,也让人眼红得很。
其中以侧福晋李苏烟最为出格。
她甚至派人专门去前院打听了。
在得知念安的嫁妆足足有一百抬之后,她又妒又恼,当即摔了一个杯子。
“不行,本侧福晋一定不能让那个富察氏这般得意!”
李苏烟把红梅叫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着。
“主子,这样……真的可以吗?”
红梅脸上都是为难。
主子这也太大胆了!
“慌什么?”李苏烟一点也不虚,眼睛一瞪,冷笑着:“让你去你就去,啰哩巴嗦的不想在我跟前伺候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