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念安睡到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床边。
她吓了一跳。
待眼睛半睁半阖,看清楚人影后,下意识喊了一句。
“嗯,”胤禛应了一声:“吵醒你了?”
念安打着哈欠刚要坐起来,就被一双手按了下去。
“睡吧。”
胤禛原本只想静悄悄地过来,为此还让荣安院的奴才们噤声了。
却不料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念安却在他的轻轻拍抚下,又陷入了甜蜜的美梦之中。
看着她睡得香甜,胤禛脸上也划过一抹柔意。
“爷?”
看见他出来,苏培盛惊讶地喊了一声。
却得到胤禛一个瞪视。
就差拿手捂住他的嘴了。
苏培盛连忙缩了缩脖子,表明自己肯定不会再出声了。
胤禛这才收回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只是他心里却依旧冰冷得厉害。
今天晚上的家宴,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宴席吗?
闭了闭眼,那针锋相对的场景,似乎还能浮现眼前。
从胤禛为老九开口说话后,整个宴席上都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康熙,也十分情绪外露地看着他。
只是和其他人相比,眼神就显得古怪了一些。
胤禛不为所动。
仿佛那些目光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康熙陡然大笑出来,像是刚刚对胤禟的不满从来没有出现过。
太子也挑眉看过去,说了一句:“老四啊,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讥讽的意味不要太重。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弟和九弟的关系,这般亲近了?”
胤禛抱拳行了行礼,目不斜视:“臣弟只是表达一下心中的想法,并不存在和谁的关系更亲近这一说法。”
这完全就是一点都不想和老九扯上关系啊。
众人再次震惊到不能言语。
他们原以为,老四替胤禟说话,目的无非就那么一个。
收买人心嘛。
哪怕老九不以为然,但是有了今日这一出,日后他再针对老四,也得掂量着来。
可是没想到,胤禛竟然一口撇清了关系。
简直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只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老四还是那个老四啊。
太过于固执,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这般有原则的人,才能让他们更加安心啊。
胤禟却不乐意了。
明明他心里也不是很想和胤禛扯上关系。
偏偏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后,他就觉得浑身别扭。
怎么?
就老四那样子,还好意思嫌弃我?
凭什么?!
胤禟不服气。
果然,刚刚的感动都喂了狗了。
老四那个令人讨厌的老四。
一点都没变!
“我说,”胤祺用力握着胤禟的手,眼含警告道:“九弟太感动的话,就给四哥送点礼物,聊表一下心意吧。”
“我看你那个新得的翡翠白菜就不错。”
胤禟原本气愤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哥是怎么知道自己新得了一个好玩意儿的啊?
而且还这么坑弟弟,要他把东西送出去!
“我……”
胤祺又一次哥俩好好似的,一把揽住了胤禟的脖子,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知道你是不善言辞,但是也不必感动到眼泪汪汪的吧?”
“我就知道,九弟肯定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呕——
胤祺说完这话,自己就先忍不住反胃了一下。
谁家孩子一百多斤,哪怕长得再好看,也挡不住那一身肥膘!
九贝子显然也被恶心到了。
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转向胤禛。
“四哥,”胤禟皮笑肉不笑的,却还是得在亲哥的眼神逼迫中,硬着头皮说道:“这翡翠白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四哥就别推辞了。”
胤禛从善如流,十分平静地接受了:“那就多谢九弟的好意了。”
这就收下了?
胤禟弄巧成拙,整个人就像是被骗得团团转的大猫,一脸茫然加无措。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老四一句话,竟然那么值钱?
早知道就拦着他了!
胤禟一脸肉痛地懊恼着。
这可真是一字千金了。
他欲哭无泪。
彻底化身阴暗蘑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怨念的气息。
时不时还用幽怨的目光看一眼他的亲哥。
希望以此能换来他把一丝丝良心。
因为痛失爱宝,整个宴席的后半程,胤禟都安静如鸡。
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看着糟心弟弟终于不再掺和进去那些事情之中了。
胤祺恨不得连做几个后空翻,来表示自己的兴奋。
这招有效!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眼睛都亮了。
而坐在角落里的胤禟忽然打了个喷嚏。
康熙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的这些个儿子啊。
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不论哪一个,放在权贵人家,都能支撑得起门户。
可偏偏是一家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康熙脸上的笑意顿时寡淡了起来。
他突然开口,底下正在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一静。
“太子我,”康熙感叹道:“你的弟弟们,都长大了啊。”
“已经能帮你做些事情了。”
太子爷听见这话,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皇阿玛这话说的亏不亏心?
什么叫能帮我做些事情了!
明明就是他自己觉得可以用起来了。
反正有底下的皇子互相牵制呢,皇位才会更稳不是吗?
太子掩下眼底的晦暗,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倍感欣慰地说道:“皇阿玛所言极是,儿臣也正有此意呢。”
康熙连连点头:“好啊,太子这般有手足之情,朕就算是立时驾崩,也死而无憾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跪了下去。
每个人都紧紧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其实心里都在腹诽:皇阿玛这是疯了不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明明看起来还很强壮呢!
要不然怎么能吃一盆子羊肉?
所以,莫不是……
又在给太子爷挖坑?
一瞬间,就连胤禟都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这个二哥了。
虽然他享受的待遇好,但是他经受的折磨多啊。
胤禟都不敢想。
要是自己无缘无故的,天天被皇阿玛来上这么一出。
恐怕就要被逼疯了。
说不定,一狠心,就去造反了。
太子显然却很有应对的经验了。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真挚,信誓旦旦地表示:“皇阿玛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康熙这会儿看上去又很柔弱了。
他有气无力地笑道:“太子孝顺,朕深感欣慰啊。”
弄得其他阿哥,也不得不出言附和。
否则就变成了不孝不悌之人,这名声,能要吗?
“主子,西苑那边,有动静了。”
春晚匆匆赶来禀报。
念安正蹙着眉头看棋谱呢。
闻言如蒙大赦般,赶紧把手中的棋谱给扔掉。
两眼放光地问道:“快说快说。”
春秋气儿都还没喘匀呢,就被她拉着不放。
还是秋嬷嬷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主子着什么急啊?好歹让春秋喝口茶歇口气。”
念安脸上划过一丝不好意思。
她挠了挠脸颊,赶紧吩咐冬夏给春秋倒杯水:“抱歉抱歉,是我太急了。”
“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一出,可把春秋给吓坏了。
手中的茶水还没喝进嘴里,就因为过于惊慌而松开了手。
“啪”的一声,是茶杯碎掉的声音。
春秋立马就要跪下。
念安声嘶力竭:“不许跪——”
好家伙,那身下可是碎掉的瓷片啊。
跪下去这不是要人命吗?
春秋被吓得一愣。
就那么半蹲在空中,起身也不是,继续往下跪也不是。
“快过来,”念安看着呆在原地不动的春秋,一脸焦急地冲她喊道:“小心些,别划伤了自己。”
一向聪慧机灵的春秋,此刻却像丢了魂似的。
傻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被冬夏拉过去,才猛然惊醒。
说着就又要跪下去。
念安也不敢拦了。
“谢主子宽宥,只是奴婢犯了错,理应受罚。”
春秋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惹得念安哭笑不得。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个贴心的大丫鬟,竟然还有这般执拗的一面。
“好好好,”她别无他法,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给了不算惩罚的惩罚:“嗯……就罚你一个月月银吧。”
当然了,她私底下肯定还会补给春秋的。
这么好的丫鬟,她可舍不得。
“主子——”
春秋都无奈了。
可是转念一想,有这样的主子,不正是她们做奴婢的福分吗?
哪里像某个院子里的格格,竟然做出克扣下人们的月银这种事情来。
怪不得一被收买,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钮格格那边,似乎还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
春秋看了西苑那番操作,人都是懵的。
钮钴禄格格不会真的以为,她偷偷摸摸请府医开安胎药的事情,能瞒过所有人吧?
而且,自己还沾沾自喜。
春秋都很想问一句:这么自信的吗?
凭借的是什么?
难不成靠的是掩耳盗铃?
念安听了春秋的阐述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她停顿了半晌,才挥手吩咐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帮她一把。”
“传话下去,让咱们的人动一动。”
念安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允许有超脱自己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
“是,”春秋刚准备去做,临走时又停了下来,她迟疑地问了一句:“主子,那咱们,需要做的什么程度呢?”
这就是问需要额外再多做些什么了。
念安到底还是心软,她有些可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摊上钮钴禄氏这个自以为是的额娘。
原本只是当个乐子听,看好戏的心情顿时也没了。
“能护则护吧,”她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只是得交代清楚了,千万以自身安全为主。”
春秋抿了抿嘴,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赞成,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