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清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涣散着。
仿佛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绿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福晋,心下不由得担忧起来。
待她把刚煮好的一碗红豆薏仁水轻轻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轻手轻脚地离开。
而是满面担忧地开口问道:“福晋,您可是身子不适?”
接着还不等听到回答,就立马说道:“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清和皱了皱眉头,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制止道:“不必了。”
等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桌面上那碗汤水之后,诧异发问:“这是什么?”
绿萝连忙献宝似的把那碗红豆薏仁水给端起来,小声回道:“奴婢这是特地从大厨房那边,打听了荣安院的吃食。”
又怕自家主子不乐意和人学,于是补充了一句:“说那位就是经常喝这个,才气色那么好的。”
清和原本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也罢,”她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就让我尝尝。”
而后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东西,真的富察氏经常喝的?”
她怎么觉得,看起来这么……这么朴实无华?
因为要进自己肚子里,清和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一个还算合适的词来形容。
“福晋大可放心,”绿萝信心满满地表示:“奴婢可是花了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打探出来的消息。”
清和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伸手端起来。
她先是下意识凑近闻了闻,发现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味道。
甚至闻起来,还有点淡淡的清香。
而后舀了一小勺,张开嘴,细嚼慢咽的,直到这一口咽下去,一直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
等用了大半碗,就停下了。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点了点头:“不错。”
这种清淡的饮食,正符合清和的胃口。
她一向不喜食那些大鱼大肉。
可是青菜吃多了,也愈发觉得没有滋味起来。
更别说,这个时节,就连一把小青菜,都金贵得很。
而粥呢?
大厨房翻来覆去就只会做那么几样。
日子久了,清和的胃口就更差了。
绿萝心疼自家主子,也不是没有去大厨房专门点过膳食。
可是,效果都不是很明显。
同一个人做的饭菜,哪怕再是不同的种类,内里总是带着一些相同的东西在的。
清和嘴巴挑,或者说,她这二十年里吃的太多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一点新意可言。
要是哪天能用上小半碗粥,都算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绿萝把剩下的那小半碗,转手递给身后的一个丫鬟,示意她端出去,自己则开始把佛经翻开。
好方便主子照着临摹。
“福晋,”绿萝看着把手腕上戴的那个珠串,忍不住问出了口:“这珠手串,奴婢似乎并没有见过?”
她是福晋身边的一等婢女。
主子有多少首饰珠宝,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并且还得能清清楚楚知道都放在了哪里。
方便主子取用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
可是,福晋手上的这珠,绿萝看着就觉得眼生得很。
“你不说,”清和一把褪下手腕上的那个珠串,“啪”的一下把它扔在了桌面上,“我都差点忘了。”
“收起来吧。”
福晋这毫不在意的样子,惊得绿萝眼皮子一跳。
这珠串,看着也很珍贵啊。
主子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喜欢,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的厌恶?
绿萝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否则戳到福晋的心口处,怕又是一场风波。
她小心翼翼地把珠串捧起来,而后打算把它放在私库最下面。
最好不要再惹了福晋的眼。
荣安院。
念安此时也正在喝着红豆薏仁水。
她对待吃食,一向都很上心。
所以正正好好一小碗,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今个儿怎么喝着,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喝完后,忍不住巴咂了一下嘴,发出疑惑的询问。
“主子,”因为今天提膳食的人,是冬夏,她略显不解地回道:“这是大厨房一锅做出来的。”
冬夏也觉得很诧异。
原本她们荣安院,主子日常用的这些汤汤水水之类的,都是由胡师傅一个人负责的。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小全子因为被交代了要事,出府了。
春秋又忙着替主子晒书。
冬夏自告奋勇,承担起去提膳的重任。
可是她拢共也没有去过几次。
对大厨房不甚熟悉不说,就连唯一认识的胡师傅,今个儿也没有在灶上忙活。
冬夏原本还问了几句。
可是那个总管汪二福,一直在打哈哈。
她心里又惦记着主子还没用膳。
无奈之下,只好从大灶上拿了一些吃的回来。
“嗯?”
念安一听,也觉得很惊讶。
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胡师傅不在?”
为什么会这么问,无他,原因很简单。
胡师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念安这根浮木。
不,她甚至可以说是一艘大船。
有了荣安院做靠山,就连王爷身边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当然了,胡师傅也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会变得高高在上的性子。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低调,只一心扑在研究新的吃食上。
这还是春秋点醒了她。
毕竟,主子就算是再喜欢吃点心,也不能整日里就靠着那些个冷冰冰的糕点过活儿吧。
所以,胡师傅要是不想被冷待,就得发挥点其他的作用不是吗?
说春秋有私心也好,或者发了善心也罢。
她都不在意。
毕竟,春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让念安吃上一口称心得意的美食。
所以,就譬如前些日子的酸辣面鱼,胡师傅就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之后,他愈发卖力了。
所以,今日不在大厨房的灶上忙活,才让人觉得奇怪。
“是啊,”冬夏也很困惑:“奴婢去的时候,没看见胡师傅。”
春秋急了,连忙出声:“那你就没问问?”
冬夏也立马回道:“怎么没问?”
说着就忍不住有些委屈起来。
“可是那个汪什么总管,一直在那里东拉西扯的,就是不直接回答。”
她满脸不开心:“我急着给主子提膳,就没有久待。”
春秋听罢,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主子,”她扭头,严肃发问:“需要奴婢去走一趟吗?”
念安用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眼里露出看好戏的目光,狡黠一笑:“不。”
随后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们去正院!”
春秋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去正院?”
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难不成,这件事情和福晋有关系?”
春秋下意识就猜测着。
“别胡乱猜测了,”念安起身整理着着装,“我就是饭后想走动走动,消消食而已。”
春秋也很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
于是只好无奈一笑,立马跟了上去。
算了,主子想做什么,自己就听从吩咐就好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当吃不当喝的。
碧波院。
自从宋泠月知道,耿妙妙是因为闹鬼才搬过来的,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尤其是在听了青果,说那梅花茶盏不翼而飞之后,就愈发显得神经兮兮的。
“今天东西都清点好了?”
宋泠月开始要求青果日日清点东西,就连一个小耳坠都不放过。
“是,”青果累到双目无神,却还是坚强地回道:“都已经清点入库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宋泠月点了点头。
总算是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还能安生一会儿,她又一脸深思地问道:“你说,把耿氏弄走,能成吗?”
青果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听差了。
她还以为,格格是想把耿格格给弄死呢。
谁不知道,耿格格现在可是府里唯二有身孕的主子。
哪怕王爷并不在意孩子的额娘,但是流着他血脉的孩子,总归是放在心上的。
没看见,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二人,现在都已经提到庶福晋的待遇了吗?
这种情况下,格格要是还敢对耿格格下手,青果就觉得,不如直接一起跟着去了。
一了百了。
“这……”
青果迟疑着,不敢说出否定的答案来。
她知道自家格格不喜欢被反驳,于是只能沉默着。
“算了算了,”宋泠月一脸嫌弃地暴躁道:“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出去——”
宋泠月一摆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青果福了福身,就要小心退出去。
却又喊住了:“等一下!”
青果停住了脚步:“格格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别这样出去,”宋泠月露出来一个隐秘的笑容,冲着青果招了招手:“过来。”
青果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一阵恐惧。
脚上像是悬了千斤重的石头,让她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宋泠月不耐烦了,横眉冷对,吓人得很。
“格格……”
青果嗫嚅着,却不敢再吭声了。
“怕什么?”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宋泠月抬着青果的下巴,仔细端详她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