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嘴硬,胤禛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不过幸好,他也没有把希望全都寄托于旁人身上的习惯。
反正,有叶嬷嬷在,他总归是可以问出来点什么东西的。
索性,他干脆闭目养神了。
看着闭上眼睛,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的王爷,清和忍不住心中一痛。
她现在已经如此不受待见了吗?
王爷竟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内心里强撑着自己体面的那一股骄傲,让清和也以同样的姿态别过身子,脊背挺得直直的。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明她仍然立于不败之地。
几番斗嘴之后,话题不知为何又突然落到了子嗣身上。
“话说,”还是耿妙妙先起的头,她盯着钮钴禄格格的肚子,看上去颇有几分不怀好意,“你这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吧?”
茹贞下意识的用双手护在了自己肚子前面,警惕却又不失温和地说道:“这就不劳耿妹妹操心了。”
在她眼里,但凡谁提起和孩子有关的话题,都是对自己怀的小阿哥有觊觎之心。
也不知道福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就能让钮钴禄格格跟受了惊似的,坐立不安。
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于胎儿无益啊。
或许是因为做了额娘。
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新生命,念安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心软了一下。
她插嘴道:“钮钴禄格格近来胃口可好?”
像是流于表面的关心,随意又不会让人觉得别有目的。
按理来说,钮钴禄格格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啊。
可是看对方的神色,怎么看上去更加警惕了呢?
而且,好像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惊慌?
念安着实不能理解。
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索性,闭口不言总行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完全就是大厨房那边做的孽啊。
绿蜡给了银钱出去,肯定得向守财奴似的钮钴禄氏禀报清楚才行啊。
这前前后后一说,沾光吃上藕片的茹贞,心里可不就有些虚了么。
虽然在她看来,是自己掏了钱的!
那就应该吃到嘴里才对。
可是,这件事情荣安侧福晋她不知道啊。
搞得自己到头来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偷似的。
茹贞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更让她人不得安宁的是,后来绿蜡出去打听清楚之后,才知道那些小嫩藕,可是王爷花了大功夫才好不容易弄来的。
就因为荣安侧福晋点名想吃了。
一方面,茹贞心里不是不嫉妒的。
都怀着孕呢,这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绝对识时务的人。
这藕片如此珍贵,自己竟然未经允许就吃上了。
这这这……
这要是叫荣安侧福晋知道了,她不会把自己给生吃了吧?
茹贞欲哭无泪。
因此,哪怕院子要重新布置,着实有些打扰她休息,她也不敢主动开口说来荣安院里避一避。
还是耿妙妙三催四请的,这才磨磨蹭蹭跟着来了。
“您这话问的。”
宋泠月不知为何,就是看不惯其他人在富察氏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于是直接阴阳怪气地说道:“您去了前院,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受的苦了。”
茹贞当场疯狂摇头否认。
“没有的事,”她无比真诚地睁大眼睛,企图让念安看出她的真心,“我睡觉一向比较沉,所以外界那些动静啊,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说罢,还笑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短处。
耿妙妙本来就想借念安的势,因此也连忙附和道:“可不嘛,钮钴禄姐姐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她煞有其事地边说边点头:“反正我是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宋泠月快被这两个颠倒黑白的人给气死了!
原本商量好的,等进了荣安院就表达一下自己的艰苦处境,再见缝插针的嘲讽几句。
好歹出一口心里憋着的恶气。
合着到头来,就自己一个人蠢货,严格执行了不成?!
“好好好,”宋泠月一连说了三个“好”,看上去真的是气狠了,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是我言语无状了。”
冲着钮钴禄氏呵耿氏森然一笑,“那就不打搅二位和荣安侧福晋套近乎了!”
说罢,硬邦邦的福了福身子,不等念安开口呢,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留下钮钴禄茹贞和耿妙妙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别有风骨的背影。
“没想到,”念安脸上笑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似是无意间感叹道:“这清冷如月的宋格格,竟然还有这样的脾气在身上呢。”
茹贞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还是侧福晋您大度宽厚,否则,没她好果子吃!”
说着,还仗势欺人一般朝外面宋泠月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看上去倒是挺像一个合格的狗腿子的。
可惜了,这是一个会噬主的下属。
那就……没有必要收下了。
这回轮到耿妙妙慢了一步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
说出来的话更加直白露骨。
“要我说啊,就该给宋格格一点颜色看看!”
她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呢。
“省得她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的得罪人。”
这一点,耿妙妙就挺看不惯宋泠月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的。
搞得好像大家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俗人,就她一个清高、无辜又纯白。
什么东西!?
呸!
“哦?”念安陡然来了兴致,“既然这样,不如耿妹妹去训斥她一顿?”
“反正,就当展现自己的能力了。”
她说的漫不经心。
可是一旁的两人听了,却忍不住心惊胆战起来。
尤其是耿妙妙。
别提有多后悔了。
自己确实为了攀附上荣安侧福晋做了许多努力,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本事去教训宋格格啊。
那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哪怕生的孩子都夭折了,也比自己这个后入府的资历深啊。
“侧福晋说笑了吧?”耿妙妙讪笑着,想揭过这一茬儿,“只有您亲自出马,这才算是名正言顺不是吗?”
闻言,念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妹妹你……舍不得那。”
耿妙妙顿时心里一咯噔。
“怎、怎么可能?”嘴上反驳道:“我最看不惯宋氏那副姿态了!”
其实背后慌得一批。
侧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和宋泠月的谋划,早已经被她知晓了?
一想到这里,耿妙妙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觉得这里不能久待了。
于是连忙说道:“侧福晋好好歇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茹贞却还有些不太想走。
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告退。
“春秋,替我送送二位格格。”
念安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何?江南那边,可曾有消息传回来?”
小全子一进来,就迎面听到主子这样一个问话。
他忙不迭地回道:“有,密信奴才已经带回来了。”
说着,就从怀里使劲儿掏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双手捧着,递到了主子面前。
“好,你先下去吧。”
念安拿过那个大丸子,直接往茶盏里一扔。
没一会儿功夫,外面一层乌漆麻黑的东西,就全都消散了。
露出里面白嫩嫩的“瓤”。
念安把白色的圆子给捞起来,用帕子擦干净之后,猛地用力一捏,“啪”的一声,小圆子突然爆开了。
轻轻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张小纸条。
取出来展开,念安越看,脸色愈发难看。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啊。”
等看完之后,她又把纸条塞进圆子里,之后用一把小镊子夹住,放在蜡烛上燃烧起来。
“小全子。”
她喊了一声。
小全子人立马就出现了。
“奴才在。”
“我让你们培养的人,”念安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准备得如何了?”
“请主子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小全子底气十足的回道。
“很好,”念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就趁此机会,按我的吩咐行事吧。”
她知道胤禛是个重情的存在。
所以,她自然要在紧要关头出手,帮太子爷一把。
就是可怜了那两个姑娘。
“悬崖下可曾都搜过了?”
到底还是不忍心,念安睁开眼睛之后,虽然已经恢复了清明,却还是问了一句。
“是,”小全子也知道自家主子心善,可是他没有隐瞒不报的权利,“奴才派人去崖底查探过了,并无任何发现。”
看着主子脸上露出的不忍,小全子第一次大着胆子,安慰了一句。
“主子,您为她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不是主子出手相助,她们那些人,哪个不活得悲惨又痛苦?
后来能度过一段幸福的快乐时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念安苦笑着摇摇头。
她做的再多,也抵不上一条鲜活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