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西。”刑天忽然开口，“原来放逐之地，便是大荒之所。”
    何赐扭头看刑天：“大荒？《山海经·大荒西经》？”
    “什么是山海经？”刑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确实没有脑袋，胸口一共三点，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连鼻子都没有，埋在兽皮衣里，说话瓮声瓮气的。
    何赐直接把山海经中的大荒西经给他背了一遍，刑天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有些出入，总体来说八九不离十。”
    “呦呵，您还会说八九不离十呢？”何赐在石头建筑前落下，“这千百年来，山川地理应该有些变化吧？”
    “我们那时，轩辕征服了山川之地，摈弃了大荒之所，看样子整片大荒千万里土地都成了蛮族放逐这里，这里有妖风洪水，并不适合生存。”刑天叹口气，“这里法则混乱，灵气充斥蛮荒瘴气，任何生物只能听天由命。”
    “但是大荒之地有的是奇能异士，要我看，就算是泰坦神族，也很难征服大荒，我曾经见识过大荒巫术，可比魔法师联盟那下九流的玩意儿强多了。”何赐对于魔法师联盟似乎嗤之以鼻，不过炎黄壁垒最近似乎一直在为了他们头疼。
    秦慕雪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才抬头：“确实，我们虚天宫的阵法传承也多数来自于大荒，只不过有些布阵手段残忍异常，但是删去那些残忍手段后，确实威力下降许多，以至于我们的底牌一直是那些残忍至极的手段。”
    这时候何赐胸口白光大盛，一道兽影从白光中窜出，犹如神鹿，犹如麒麟，通体洁白如玉，圣洁的光芒洒向大地。
    何赐愣了愣：“你怎么出来了？”
    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这只神兽，何赐才想起来介绍：“这是太古神兽白泽，一直在我体内蕴养，实力目前来说可能还在我之上。”
    他说话间，在白光中，白泽又变成了人型，那如雪山神女般孤冷的女子，走在这蛮荒之地，犹如体察世间的女神，为大荒带来生的希望。
    “师叔。”斯库拉喊了声，她前两天刚刚见过白泽的人身，当然是认得出来的。
    “好家伙，居然还养着个小美女。”星野悠嘀咕了声，有点醋意。
    “伊邪那美，这冥界万年沉浮，没见过我么？”白泽扫过去一眼，轻声说。
    星野悠被叫破身份，顿时不说话了，白泽在冥界也能发挥巅峰实力，无限趋近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存在，她在冥界行走，不刻意露面，伊邪那美还真挺难发现她的。
    “白泽大人。”刑天居然是认了出来，立刻弯了弯腰，“没想到时隔数千年，还能见到您。”
    “你本可成一代邪神，秉持本心守九夷数千年，也算尽心了。”白泽面无表情地说，“涿鹿一战本是公平的血脉之争，九天玄女自诩正义擅自插手，乱了些规矩，你重点旧部，随着这位上天问话。”她指了指何赐，何赐顿时虎躯一震，感觉使命在肩。
    秦慕雪眨着眼睛看着何赐，何赐过去跟她小声解释，而白泽已经进入了这石屋之中，片刻之后，石屋里传来声音：“何赐，进来。”
    何赐屁颠屁颠跟了进去，进去之后，他愣了愣，这里有些干尸，身穿兽皮，他们最大的相同点就是开膛破肚，内脏已经全部不见了。
    “野兽侵袭？”何赐问白泽，他对魔族比较熟悉，大荒之地的事情不算很清楚。
    “你以为是虎鲸？咬鲨鱼的肝脏吃？”白泽翻了翻白烟，孤傲清冷也分对谁，作为昆仑的守护者，昆仑镜中洞察世间的神兽，她对何赐还是比较亲近甚至尊敬的，不过这几年也被何赐这一世的话痨属性影响了些，光说些没营养的话。
    “我这不是不熟么？对了，山海经里还记载昆仑山在大荒西，就是这里吧？”何赐问。
    “昆仑便是天地，天地便是昆仑，所谓昆仑也分为许多种，在人间的秘境，那是西昆仑的道场玉虚宫，大荒之西的叫做西昆仑。山海经大荒西经里说的是：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然后说山上有西王母，人面虎身花尾，其实那也是一种猿猴形成的类人猿，叫做虎啸猿，在山地里速度很快，能飞能跑，一只能杀绝一个村庄。”白泽顿了顿，“不过虎啸猿虽然一口尖牙利齿，还能用玉制品做成头冠来施展巫术，但是吃素。”
    何赐愣了愣：“你是说这生物具备一切食肉动物的特征，搞不好脱俗境界的修炼者还打不过它，结果这玩意儿吃素？”
    “嗯对，长着翅膀是为了能吃到树叶，你说气不气？”白泽耸肩，“大荒西的昆仑其实指的是这座山很大，像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但也因为山名昆仑，得到鸿钧老头的降临，引导了洪荒之力，从而成为一处道场，我来过，留下些传承。”白泽伸手指着那几具尸体，“像是部族之间的战争，人的五脏六腑是布置原始阵法的关键。经常有巫师命令战士挖走俘虏或者战败者的内脏，埋在部落周围布置阵法，求雨，祈福，或者抵抗入侵。”
    何赐一阵愕然：“这真的能实现？”
    “你不是斩了魔神，用头颅四肢布置过五行困魔阵么？”白泽瞥了何赐一眼，何赐羞愧地低了低头。
    用这些带着生灵气息的能量体布置阵法特别容易，但是这种阵法太原始，很难操控，同时能放不能收，连自己人都会打。当年战尊啥都会，就是阵法上真不怎么样，后世百代修行才成为了阵法大家，但也因为成了大家，这种粗浅的阵法反倒是忘了。不过当年战尊以战入道，一力破万法，鸿钧祭出太古洪荒阵对垒也拿他没办法。
    “血迹很新，人没走远。”白泽蹲下来看了看，“附近应该有部落。”
    何赐点头，走出石屋，直冲云霄而上，位于云层之下观察周围地形。
    在这里，视线没有遮挡，看得出来，他们的身后是沙漠，沙漠上还有不少人类活动留下的遗迹，但是似乎已经是一片彻底的断壁残垣，再没有什么生灵气息了。
    而往另一边看，穿过这片原野大概八九十里，就是一片渐渐茂密的树林，最远处有崇山峻岭，高可入云，直插天际。密林两侧一处隐隐可见冰原，另一处隐隐有热气升腾，像是一个地热的出口。
    “好家伙，穷山恶水，自然倒是造化钟神秀，可这环境，不是人能活的。”何赐叹口气，落地，大概说了说自己看见的情况。
    “原始的人族一般有两种居住方式，一种是树居，一种是穴居，直到燧人，也就是钻木取火的部落出现，才慢慢进入平原。很少有人族在密不透风的树林居住，不过你说前面几十里的树林比较稀疏，倒是符合原始人的生活特性。”秦慕雪说。
    刑天在旁边跺脚：“蛮族虽然比不上地球的文明，但也不是原始人！”
    星野悠也咳了咳：“《山海经》出现的时候也不早了，前14卷是战国初年，后面4卷是西汉年间，连奴隶制社会都跨过去了，已经进入了封建时代，而且在这里发展了几千年，怎么说也进入西汉左右的科技了吧？搞不好连火器都用上了。”
    秦慕雪挠挠头，说了声：“哦？是么？”就不说话了，显然也显得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白泽却开口：“未必。”
    “怎么了？”星野悠看了过去。
    “以我对蛮族大地的理解，他们很难发展科技，他们会出现知识断代。”白泽指了指苍天，“强大的部族会进行定居，然后天灾会将慢慢变得安逸的人们淘汰，他们只能不断地移动，寻找水草肥美之地。过往的岁月中，我来过这里，每几十年，都有一场可怕的灾难会席卷整个大地，可能是火山，可能是狂风，可能是暴雨。有创世的神明诅咒了这片大地。”
    何赐皱眉，看了看苍穹，然后低喝一声：“万法元宗！”
    元宗塔里的存在愕然，低声说了句：“这万法元宗被你用到极致了，先是稳固斯拉夫星，现在又要查看这个世界的本质么？你还没到归元境界，不行的。”
    何赐看见了许多半透明的字符一闪而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被放逐的时候，这个世界本身就被构筑得不正常，与其改变这个世界，不如解救生灵。”白泽在何赐身边轻声说，只有她知道何赐想做什么。
    何赐叹口气，迈步向前，为了不招惹这片天地中可能出现的极强对手，他们一直是贴地飞行，大概飞了十几分钟，他们看见了一些树木，慢慢地，形成了树林，他们在这里停下，因为看见了一些碳堆。
    “生火做饭的痕迹。”何赐用足尖拨了拨，然后绕着看了看周围被压平的草，“体重大概是七十公斤不到。”
    “在当年已经算健壮了。”星野悠说，“那个年代，有点肉就算壮士。”
    确实，在谷物得靠手拨，肉食一个月未必能看见一次，平均寿命二十岁的年代，七十公斤重的成年人，绝对是壮士。
    “八个人，有猎物。”何赐看到了附近的血迹，然后四周看了看足迹，“往深处去了。”
    “追呗？好容易找到了个活人。”秦慕雪架起飞剑就要追。
    白泽却忽然低喝了声：“所有人，上树。”
    几个人一愣，何赐对上面抬了抬额头，示意听白泽的话，自己足尖一点，然后在树干上点了两下，轻飘飘地飞上枝头，隐藏在了树干里。
    大概等了两分钟，几个人在树叶丛里面面相觑，不远处，一道闪电般的东西冲了过来，在炭火上一点，然后掠了过去。速度极快，何赐都只看见这应该是一只大鸟，长着将近半米的尖嘴，浑身褐色，尾部的羽毛有暗淡的五彩色，脑袋上顶着跟鸡冠差不多的东西。
    白泽这时候才跳了下来，其他几个人纷纷跟上，何赐问了声：“刚才那是什么？很厉害？”
    白泽微微摇头：“不厉害啊。”
    “那你要我们躲上去？”何赐愕然。
    “大荒之中的野兽很少攻击成群的人类，我感觉有生物过来，我要确定生物的种类，才知道我们在哪儿。”白泽向那只鸟离去的方向看了眼，“不会错了，是狂鸟，我们就在大荒西经里所说的地方，这里是大荒的西北侧，褐色狂鸟出现在极东部，所以这个位置应该是最冬极，那前面那座巨山就应该是常阳山，传说种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左侧是寒荒国是极冷之地，右侧是寿麻国，极炎之地，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烟了。”
    何赐哦了声：“所以我们掉头从沙漠那边走？”
    他知道，这个世界未必是个球形，他像是一片极大的，极原始的秘境，有自己粗浅的能源供应系统，所以才到处是灾难。
    “不，这极热极寒是因为两件宝物，我没去寻找，应该还留在那里。”白泽说了句。
    她话还没说完，何赐已经磨刀霍霍：“那走，那得去看看，这放在那里不是浪费了么？”
    何赐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听见远方密林中一阵吼声响起，声音震彻云霄，几个人耳膜发震。
    “去看看。”刑天一马当先，提着两把利斧，大跨步冲了过去。
    几个人鱼贯跟上，越往里走，天光越暗，头上的林子遮天蔽日，脚下的土地根本踩不踏实，全是落叶。
    随着几棵参天大树倾倒，何赐终于看见了里面的情形，一只巨大的苍狼站在林地的中心，周围有几只长着三只脚，人脸的陆行鸟在四周，对着她时不时喷吐火焰。
    “瞿如鸟？”何赐在地球上见过这种生物，挺强的，速度快，冲击力强，还有一定的异血能力，但更令他惊奇的是那只巨狼，那气息不是华夏神话中的物种。
    “是灭世巨狼芬里厄的血脉，传说中诸神黄昏的征兆巨兽之一，果然，有其他世界的生物入侵了。”星野悠伸手，离恨在手，“要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