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全听说要置办酒席,马上上门阻止老太太,“娘啊,置办啥酒席呀,这是从外地领来的,又不是经媒人介绍的,门上贴张红纸,来了人撒块喜糖,发根香烟不就完了吗。”
听一全这么说,秋月也在一旁唠叨到,“是啊,一全说的对,搞那么隆重干啥,这又不是明媒正娶,说不定到时候还丢人哪!”
老太太一听火了,“对啥对,你们结婚的时候不也操办了吗,怎么轮到他就不让办了,这是啥意思?还不是明媒正娶,啥是明媒正娶?”
“这不是不合适吗?”一全吱唔到。
“不合适?只要我们没啥事,行得正,做得端,有啥不合适。听母亲打鸣,还不吃鸡蛋了。我们就要办一场,压一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堵一堵那些人的臭嘴。”
李维和红叶相互看了看,也不同意置办酒席。本来钱就不多,办酒席再花一些钱,得不偿失啊。
你一言,我一语,各人都把想法谈了一遍。
老太太脸色突变,“别说了!我说办就办,谁也挡不住。”
“我找先生看过了,日子就定在9月初九。”
老太太在村里说一不二是有名的,只要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老头无奈,也只能跟着叹气。
一全两口子被老太太几句话弄得灰溜溜走了,一边走一边到,“真犟啊。”
李维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老太太吩咐收拾着新房。
新房是里外间,正门口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是老太太结婚时带来的。里屋放着一张床,也是老太太结婚时找人做的。屋里没添什么新家具,就是把有些东西重新摆了摆,地面比平时干净了许多。两间屋之间是用高粱秸秆做成的“屏风”挡着。
老两口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李维把两个喜字贴在门上,又把窗户稍作遮挡,婚房就算布置完了。
新房的旁边还有两间小草房,一间是做厨房用的,一间是放置那些闲杂东西的。
儿媳妇来了,老两口就把那闲杂东西清理出来,在毛草房里搭上了一块铺板,也算是凑合了一张床。
虽然挤吧点,但老两口却很开心,再不用为李维的婚事发愁了。
眼看着大喜日子临近,老太太便找人忙活着。要说这农村办喜事还是比较隆重。
先是找到了村里几个管事的,初步商定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到底有多少,尔后一边忙着通知七大姑八大姨这些边边角角的亲戚,一边又忙着到集镇上采购酒席需要的东西。
李维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通知亲戚参加婚礼。
他借了一辆自行车,把车子擦得干干净净,嘴里还哼着小曲,那高兴劲都无法形容。
那天,他在车把上绑了一块红布,骑上自行车开始到亲戚家逐个报喜。
这院子里也热闹起来了。有的忙着架锅垒烟囱,有的忙着刷盘子洗碗,有的忙着支撑帐篷……
按分工一全应该是负责采购的,可那几个人等了他好长时间,仍不见一全身影,大家非常着急。
老太太瞅着那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快步走了过去,笑到,“几点了,你们还不走?”
“想走走不了啊,你那儿子还没来呢。”
老太太一听又火了,“这个龟孙,干啥了这是?”说着走出院门。
老太太未进到一全家院子就开始叫喊到,“一全啊,一全在不在?”
秋月听到老太太的叫喊声,马上跑了出来,“娘,一全昨晚就走了。”秋月说话时慌慌张张。
“走了,咋这快!”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又问到,“他没给你说啥?”说着,老太太又到屋里转了一圈。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全的脾气,他能给我说啥。不过,我觉得二嫂多少有点情况,你还是问问二哥吧,要是没啥事,对谁都好,要是有点事,那就……”秋月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倒觉得挺开心。
“问了也不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问那么多干啥呀。”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维到了大姐家,一见面姐弟俩相拥而泣。
李维只有这一个姐姐,李维排行老二也是从姐姐这儿算起的。姐姐从小看他就亲,听说李维要结婚,立马给他拿了一些钱塞在手里,李维推拖不下,只好收下了。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结婚是喜事,到那天给你找一个唢呐队吹一吹,添添喜。”
请一个唢呐队得花不少钱。李维笑了笑,双手抱拳,真是亲姐啊。
忙活了一天,大家都有点累了,那些帮忙的再加上这些管事的,弄了几个菜,打开了两瓶酒,开始喝起来。
李维走过去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散发着香烟,在几个人的起哄下也端起了酒杯。
老太太走到李维跟前,轻轻咳嗽一声,又使了一个眼色。
李维心领神会,马上放下酒杯,跟着老太太到了屋里。
“儿子,你喝啥酒啊,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大喜之日你就可以圆房了,娘还等着抱孙子呢。”说话时,老太太高兴的半天合不上嘴。
“娘,你这是啥歪理,谁告诉你大喜之日才可以圆房。”李维觉得十分可笑。
“你不懂,大婚之日就是大喜之日,这大喜之日才可以见红啊!你说,就咱这农村,有几个没结婚就同房的。”老太太说着又扒拉了一下李维的胳膊。
“没结婚就同房的多了,人家同房还得告诉你一声。”
“胡说,就照娘说的办。”
“行了,娘,我知道了,别操心了。”李维撇嘴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到,“真是老封建!”
忙活的人走完了,李维回到房间里,见地上又铺好了垫子,摆好了枕头,李维心里一凉,“今晚还睡地下?”
这结婚是人生第一大喜事,按理说红叶应该高兴才对,可红叶却靠床角蜷缩着,她两只胳膊交叉搭在膝盖上,脑袋在胳膊上趴着。脑袋里鲁迅先生的那句话又跑出来了,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红叶头也不抬,随便应了一声,“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呢。”
李维知道红叶的心思,她不会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更不会做一个甘于平庸的农村大妈。她的心一定会很大很大。
明天是结婚之日,结了婚就要真正去尽夫妻义务了,这怎么办?红叶有点矛盾。
这一步也许我走错了,爱她并不一定非要娶她。李维长叹一口气。
红叶吹灭了煤油灯。两个人睁着眼看着那高高的房顶。
秀雅坐汽车倒火车,坐火车倒汽车,不时打开手中的信封看一看,她在心里不停地骂着李维,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招呼,你为什么……
车在m县城汽车站停下了。
夜色中,秀雅有点迷方向,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她向前走了一段路,敲开了一家旅店。
旅店很小。
她跟着服务员到了二楼,打开了一间屋,拉开门后的开关,灯泡一点都不亮,但开关盒上面的蜘蛛网却隐约可见,看来这间屋子好长时间不住人了。
秀雅把包扔在床了,进到卫生间想洗洗手,可拧开水笼头,水管里连一点水也没有。
唉,这是啥地方,凑和一晚吧,秀雅自言自语。
躺在床上,这房间发霉的味道让秀雅久久不能入睡,瞅着那灯泡,秀雅想,他家里有啥大事,父母病了?还是?
不知啥时候,秀雅睡着了。
那盏发黄的白炽灯泡却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