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一条巷子,就能看到她的家了。
她家门口围了很多人,路边还摆着花圈。
红叶心里“咯噔”了一下,两腿有点发软,不会吧,我家门前怎么会摆这玩意。
她强打精神紧跑几步到了家门口。
看着花圈她楞了楞,除了唢呐声外,还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
门外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谁死了?”红叶扔下东西,心里又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把惊愕的目光洒向在场的人们。
这些人感觉和她有点陌生,看着她没有一个吱声的。
“棺木上肩!”主持葬礼的人喊出了出殡时的第一个口令。
红叶冲进院子,一声呐喊,“等等!”
外面的那些人看着红叶进了院子,便开始议论起来。
有的说这闺女跑出去两年了,现在才知道回来。有的说要不是因为梅英这个事,估计连家也不要了,这闺女心狠那!
……
“闺女回……”老杨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放声大哭。
杏儿、小海穿着孝衣围了过来,“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啥情况?”红叶看着乌黑的棺材傻了。
“娘没了!”杏儿、小海说着跪了下去。
“娘没了,不会吧。”红叶看着棺材还有点不相信。
“是的,咱娘死了!”杏儿哭着说。
“娘……!”红叶再也无法控制感情,冲着棺材撕声哭喊到,这声音拖了足足几十秒长。
一声娘叫,让唢呐突然停了下来,院子里一片寂静。
一声哭喊后,红叶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感动了,也留下了伤心的眼泪,“这孩子出去后,一直也没回来,连她娘的面也没见上,能不伤心吗?”
杏儿、小海赶快呼喊红叶。
等红叶缓过神来,她又撕心肺裂地哭喊到,“娘,不是吧;娘,你这是给我开玩笑吧……”几声哭喊之后,红叶又一次晕了过去。
等红叶再次缓过来之后,主持葬礼的老师傅催促着给红叶穿上孝衣,准备出门。
红叶被人架着穿上了孝衣。
正当那些人再次抬起棺木时,红叶跪在棺材前讫求到,“不,我要见见我的亲娘,我要见见我的娘啊!”
“棺口合上了,这不能打开。”主持葬礼的老师傅说。
“不,我一定要看看她,她肯定想我!”红叶趴在棺木上哭喊到。
按理说,合上的棺木再也不能打开,这是规矩,怕对将来的后人不好。
但看着红叶哭得死去活来的,老杨点头同意了。
棺木被打开。
看着梅英慈祥的脸和睁着的双眼,红叶哭着伸过手去摸了摸,接着,她又要俯下身子想亲亲她,被其他人一把拉住了。
“老杨,时间不能再拖了,赶快走吧。”主持葬礼的老师傅又开始催促。
红叶不愿离开,也不让他们合上棺木,她想多看一眼棺材中的梅英。
几番硬扯之下,老杨终于拉开了红叶的手。
只听几声锤响之后,众人合上了棺木。
哀乐伴随着寒风,声声纠心。
棺木也开始向前移动。
红叶身着孝服,腰间缠着一缕不粗不细地麻绳,头上裹着二尺白绫,白绫盖住了她那憔悴的半张脸。
她全身像瘫痪似的,连站起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被人架着向前挪动着。
到了墓地,乡亲们七手八脚地落棺入地,并迅速堆起了坟头,他们给梅英作揖磕头后,拿起锹各自走开了。
红叶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向坟头爬去。
娘啊——我的娘啊——你就这样走了吗!你咋不管我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还能向谁说呀……
杏儿哭了几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泥土,走到红叶跟前拉了拉她的胳膊劝到,“姐,别哭了,娘入土为安了,你就是哭死她也活不过来了,快起来吧!”
红叶没有反应,还是没天没地的嚎哭着,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刚刚堆起的坟头。
几米外的一棵枯树上,两只乌鸦“呱呱呱”叫个不停。
风好像比刚才大了不少,坟头上的花圈哗啦啦响个不停。
小海烧完最后一匝纸钱,用手画了一个圈,捡了几个硬土块压住了纸灰念叨到,“娘,看好你的钱,别让风刮跑了,要不,你在那边没有花的,又该受罪了。”
红叶不听劝,还是没天没地的嚎哭着。
小海走过去又唠叨了一番,姐,娘已经走了,再哭有啥用,你就是哭死,她也看不到了。
杏儿、小海不停地劝着。
看着老杨过来了,小海到,“姐,你快起来吧,爹来了。”
红叶回过头看了看沧桑的老父亲哭喊到:“爹,你咋来了,快回去吧,娘刚入土你就来了这对你不好啊。”
老父亲双目含泪没有吱声,走过去扯了扯红叶的孝服,嘴唇开始不停地抖动。
红叶见状,随手抓了一把土紧紧地攥在手里跟着老杨回到家。
捧着母亲的遗像,红叶蹲在院子里发呆。
老杨从没有过的心酸又一下子涌上心头。
杏儿和小海穿着孝衣坐在一边低头不语。
红叶把呆滞的目光移到老杨消瘦的脸上,不停地摇着头,“爹,我娘咋死的?”
老杨嘴辱抖动,眼睛里包着泪花,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红叶不问,也许谁也不会提起。
但她的问话,却让杏儿大为恼火。
看着老杨不吱声,杏儿站起来,凶狠狠地到,“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红叶不解。
老杨掏出“烟丝”,点着了旱烟袋。把梅英死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红叶一听,如五雷轰顶,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痛哭到,“娘,我错了,是我害了你。”
此时的红叶悔恨当初不听梅英的话,擅自做主走出去,让梅英朝思暮想,天天盼、日日想,最后成了梅英归西的天梯。
红叶把梅英的遗像立在那里,跪下头点地,哭着忏悔。
虽然杏儿对她有怨言,但毕竟是亲姊们,千里迢迢奔丧,她还是走过去劝她,“已经这样了,别再糟蹋自己了。”
她抬头瞟了老杨一眼,老杨老泪纵横,不停在抽泣。
红叶用微弱的声音说,“爹,要怪就怪这个不孝的女儿吧,是我害了娘!是我呀。”
“闺女,后悔没用了,还是给爹说说你从家出门后到底发生了啥事?”老杨劝了劝红叶。
红叶边哭边将自己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她还特别强调说要是没有李维,自己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
听完红叶的遭遇,杏儿也知道红叶受了不少罪,问到,“姐夫咋没跟你一块来?”
红叶沉默,过了好长时间才说和他结婚后,李维就走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上面。
杏儿生气,这是啥男人,出去门连家也不顾了。
她走到屋里拿出一个用黄纸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红叶,“这是娘留给你的,你不在时,娘几乎每天都在念叨你,中秋给你留月饼,过年给你留饺子,想你的时候,还到那块石头旁坐一会。爹,你说我娘为啥对她这么好呢?”
红叶慢慢打开,里面是半块月饼,她紧紧握在胸前,好像看到了梅英过中秋吃月饼时的情形。
老杨吸着烟,叹了叹气,“杏儿,小海,你们两个再到坟上烧点纸吧。”
“那我姐?”杏儿问到。
“别管她了,你们两个去吧。”老杨说。
红叶纳闷,“爹?”
老杨使了一个眼色。
杏儿和小海不再多言,从屋里取了冥纸,挎上篮子走了。
瞅着她们离开了院子,老杨说,“闺女,你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你娘走了,正好杏儿、小海都不在。爹告诉你一件事,这也是你娘临咽气时给我说的,让我一定找个机会给你说一个秘密,我想了想,万一哪一天爹不在了,这个事会永远烂在了我肚里,今天说给你听,也算是替你娘完成她的一个心愿。”
“秘密,还有啥秘密?”红叶站起来,到了老杨跟前蹲了下来。
老杨吸了一口烟,说到,“你不知道你娘为啥心疼你吗?”
红叶摇头。
老杨说,我和你娘结婚一年多都没有孩子。
听人说,玉河之南有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着一位老中医就会瞧这病,我和你娘就过去找他。
玉河水满水深,过河需要船。
找大夫瞧病的人还挺多,等找到老中医看完后,天已经黑了。
我和你娘又赶到玉河边往家返,但船夫已经休工了。
没办法,给船夫说了好多好话,又多塞给他几个钱才勉强把我们送到了对岸。
那天月亮很圆也很亮,下船后,我和你娘沿着河边向前走,走了不到半里地,就听到河边的芦苇丛里有婴儿的啼哭声,这声音不大。
你娘一把拉住我,让我听,我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就说你娘想孩子想疯了,于是又拉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走。
没走两步,你娘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挣开我的手跑过去,果然是孩子的声音。
她不顾天黑、水深,直接下水向芦苇丛走过去。
那时你娘年轻也胆大,越往里走,水越深。
快到芦苇丛那片水域时,水反而浅了一点。
你娘走过去,见一个竹筐卡在芦苇丛里,这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你娘托着竹筐向外走,这时里面的孩子开始大哭。
你娘一边哄着,一边将竹筐推到了岸边。
我接过竹筐,把里面的孩子慢慢抱了出来。
真是命大啊,这孩子身上的衣服一点都没湿。
你娘倒是湿了衣服,没法抱这个孩子,只能背着竹筐,我抱着孩子回家了。
这个孩子就是你呀。
回到家,我点亮灯看了看,你身上没有一点伤疤,只在怀里发现了一片红色的叶子。这片叶子是不是故意放进去的,现在我也不知道。
后来,你娘给我商量,就给你起名——红叶。
红叶觉得奇怪,抽泣着问老杨,“那竹筐在水里不沉底吗?”
老杨倒笑了,为啥说你命大呢,我也觉得也不可思议,既然是竹筐为啥不沉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