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坤微微颔首,继而道:“另有一事,一个时辰前,刘一波在上班途中被县纪委带走,此事颇为严重,详情县纪委未予详述。在此,我提醒各位,若有与其牵扯,望尽早向衙门 交代。”
刘炫闻言颇感震惊,刘一波此人虽未曾谋面,但他得知来顺岗镇时,已打听过镇中事务,刘一波身为纪委书纪,竟被县纪委带走,非小事矣,看来越是富庶之地,越易生错漏。
此消息一出,会议室微起波澜,实为头条新闻。刘炫暗中观察,未见端倪,不知众人皆清白,抑或各有心事。
此刻,刘炫目光与在会议室点名青年交汇,感受到一股敌意,他不明其由,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会议中,邵坤提了几件要事,主要听取近期工作汇报。刘炫初来乍到,未需发言,只专注记录。一小时后,会议结束,秘书胡海峰引领刘炫至其办公室。
刘炫的办公室亦在三楼,与镇长胡柏闯的办公室仅一门之隔,室内桌椅崭新,桌上摆放着电脑,笔记本、通讯录、笔、文件夹等一应俱全。
胡海峰年纪尚轻,约莫二十五六,举止老练:“高镇长,尚有何需之处?”
刘炫微笑:“此乃办公之地,无须太过讲究,已甚是妥帖。”
胡海峰言道:“如此,高镇长,你的寓所在六楼六零九,这是钥匙,寝具一应俱全,如有缺失,只管告知我。”
刘炫原欲询问详情,转念一想,初到顺岗,人脉不熟,不宜多言,唯有亲眼观察。于是道:“那就多谢胡秘书了。”
胡海峰连忙道:“高镇长勿言此话,这是我分内之事。对了,高镇长,可否赐我手机号码,以便更新通讯录。”
刘炫报上号码,胡海峰手机随即响起,不知何人来电,听闻话筒传来的语气严厉,胡海峰面上却无甚在意。接完电话,刘炫正思量是否重报一遍,胡海峰已复述一遍:“高镇长,是此号码吧?”
刘炫不禁笑道:“你的记忆力真好。”
胡海峰笑应:“作为秘书,若连此都记不住,岂非失职?高镇长,你先忙,有事只管吩咐。”
目送胡海峰出门,轻带房门,刘炫坐在宽大的椅上,犹如置身迷雾,从大学生村官到副科,人生如梦。
坐了几息,刘炫回过神来,农事工作素来棘手,涉及面广,成果难以显现,尤其如今重视经济指标,税收、项目等才是关注焦点,然农村群体不容忽视,诸多矛盾皆集中于此。
故刘炫决定先去拜会副镇长黄洲。
黄洲的办公室位于三楼尽头,刘炫出门,恰好碰见从洗手间出来的镇长胡柏闯。
互相致意,胡柏闯笑道:“可适应否?”
刘炫望见胡柏闯与他交谈,便不便匆匆离场,反正时光尚宽裕,故不必急于寻访黄洲。“初至此地,两眼漆黑,胡镇令,可否为我详解一番现状?”
胡柏闯年纪不算太大,约莫三十八九,听刘炫如此说,他也乐于应承。刘炫全然不知,无意间他已顺应了胡柏闯的心思。
前文已述,胡柏闯坐镇镇令之位,颇具戏剧性,任党内副职亦仅一年有余,人脉底蕴尚浅,较之邵坤这位书记,差距颇大。此言非指能力,实乃资历使然。
邵坤三年前即为副调查员,近期声誉鹊起,有望在县内担当实质职务,入阁亦仅是时间问题,这无疑给胡柏闯带来了巨大压力。许多事务上,他这位镇令犹如摆设,邵韩之言便是指令,胡柏闯唯有遵命行事。传言,胡柏闯原本不嗜烟,而邵坤嗜好颇重,为与邵韩默契,他竟硬生生开始吸烟。
胡柏闯对刘炫的来历一无所知,但在刘炫到来之前,邵坤曾提及他与县委书记黄达仁的一段对话。黄达仁言为顺岗输送良将,邵坤戏言,既为黄书记钦点,必是杰出之才。黄达仁闻言笑道,非我钦点,市党部组织部长冯某赞誉有加。
在此背景下,刘炫获得邵坤的礼遇便毫不突兀。此刻刘炫以谦逊姿态求教于胡柏闯,极大地满足了胡柏闯的虚荣心,他觉得这位年轻人甚合眼缘。
两人于办公室相谈甚欢,对顺岗有了大致了解,然此了解还需亲眼看去。其间,刘炫始终恭敬请教,胡柏闯虽比刘炫年长不少,但毕竟不过三十有余,算是同龄人,因此消除初次相见的陌生后,交谈甚是投机。
在这方面,刘炫做得恰到好处,他知道与人交往诚恳至关重要,他专心倾听他人言辞,成为了一个忠实的倾听者。然而从镇令口中吐露如此多的话语,尽管大多是对情况的介绍和个人见解,却也让刘炫感受到平日胡柏闯的压力,此刻的他与方才会议室里沉默寡言的他判若两人。
闲谈至午时,刘炫原打算前往食堂与普通职员共进午餐,但此时胡柏闯接到了一通电话,随后他揉了揉额头:“刘炫,你的酒量如何?”
刘炫一听便知其意,定是有午间客人,他微笑回应:“我饮酒不过尔尔。”
“哎,管不了那么多了。”胡柏闯拨通电话,“老黄,中午勿走,市安监局之人将来访。”
接着又打了一通电话:“海军,中午有客,安排一下。”
镇府对面的食堂,由财政所专人专职管理,接待来客无需去酒店,确是节约之举。下楼时,胡柏闯无奈叹道:“顺岗乃旅游胜地,交通便利,市里这些人都不愿在省城用餐,偏要来顺岗。”
刘炫瞠目结舌,竟有此事,如此这般,一年的招待费用该是多少?
市安监局之人很快抵达,由分管安全工作的人武部部长武志军接待,此人身材魁梧,片刻便引众人进入食堂二楼的小厅。
人数不多,加上司机共五人,其中还有一位佳人,竟是刘炫相识的程扬之女友宋伶,而宋伶见刘炫在此,亦颇感意外,尤其是得知他已成为顺岗镇副镇令时,她更是惊讶不已。
刘炫深知,一个人的能力体现并非仅在工作上,而是方方面面,而在酒桌上的表现亦会决定他人对其的认可。他隐约感到,胡柏闯今日让他陪同款待,或许是想检验他是否与自己同心同德。不知为何,有了这个认识后,刘炫的心情骤然变得沉重,因为他明白,迎接他的不只是工作的乐趣,官场的尔虞我诈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