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的这份话，在企鹅人听来，包含了这么几层意思。
    第一，他要准备以官方的名义来禁毒。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尽管哥谭是家族势力的天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几乎每一任市长，都会多多少少搞一些禁毒，扫黑，除恶等治安作秀。
    没错，叫治安作秀。因为在哥谭，这个事情根本搞不成。禁毒收缴的药丸，都是帮派提前准备好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面粉。扫黑打掉的，基本也是在帮派斗争中输掉的替死鬼，不走官方程序，他们可能死得更惨。
    真正动手的市长，也不是没有。但基本上动手之后的第二个月，哥谭的药丸就全部恢复了供应。而那位行侠仗义的市长，在不久后被爆出在家里自己邀请妓女玩变态游戏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而死，死的时候浑身遍体鳞伤。
    所以，以官方的名义禁毒，在企鹅人看来，并不意外。
    第二，周晨特意强调的“正义的哥谭人”，既是指蝙蝠侠，又是指他。蝙蝠侠只能做到打击摧毁每一份发现了的药丸，可发现每一份药丸的事情，只有他企鹅人科波特能做到。
    第三，所谓的“七月的哥谭，没有一粒害人的存在。”指的是这场行动，将持续一个月。而一个月后，行动结束时，哥谭将回到他原来的模样。彼时，已经饿到嗷嗷待哺的瘾君子们，将爆发出更大的消费能力。提前知道剧本的他，完全可以把货品提前隐藏起来，届时，哥谭将只有他拥有独家货源。
    第四，这个计划中最狠的一点，还在于对时机的把握。以往，就算蝙蝠侠参与禁毒行动，真的把药丸全部销毁了。其实对于法尔科内而言也并不是一个多大的事情。他们完全可以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在行动结束后的短期内，迅速补充货源，填补市场空白。甚至，长久的空窗期带来的产品溢价，完全可以弥补甚至超越他们的损失。
    即使部分的市场份额被自己吃下，那也无伤大雅。当法尔科内的产品恢复供应时，客人们自然又将回流到他手上。
    然而，这一次不同。主业刚刚受到重创的法尔科内，在丢失了产品却分文收益都没有取得之后，根本不可能有富裕的资金去补充充足的货源。这意味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不可能调配到足够的产品。
    这个时候，他们有两个选择，第一，贷款进货。第二，放弃部分市场。
    如果选择贷款进货，那恰好掉进了他们科波特家族的饭碗里，他企鹅人可以毫不费力的吃下法尔科内大量的优质资产。而刚刚便已经大放血过的法尔科内，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资产可以抛售了。再抛售，真的要伤筋动骨了。所以，理智的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第二种。
    而第二种选择，放弃部分市场。这就意味着，原本铁板一块的哥谭市场，如今将被打破。综合考虑各方势力，这块大蛋糕，一定会也只能被他科波特吞下。届时，哥谭第一家族的荣光，将指日可待。
    做这个事情，并不是没有风险。最大的风险在于，一旦自己泄密的消息走漏了风声，那自己将成为全哥谭公敌，正面法尔科内家族的压力。
    然而，自己完全可以以叛徒的名义，找两个替死鬼出来顶雷。丢车保帅这也是常规操作。
    退一万步说，就算法尔科内真的把这笔账算到了自己头上，自己也丝毫不怕。
    如今的哥谭，有能力拿出天量资金去进货的，也只有他科波特一家了。更何况，法尔科内可是抵押了不少资产在他们科波特家族手上。
    越想，企鹅人越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风险并非没有，却可以接受。就算考虑到眼前周晨的利益，估计，他也不过是为了联合洪门进场分一杯羹罢了。对于这些没见过市面的黄陂猴子，自己随便从指缝间漏一点，都够他们吃的了，完全不用在意。
    盘算到这里，他主动开了口。
    “那么，市长先生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背对着企鹅人的周晨，此时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企鹅人上钩了。
    这个饼，其实也不算是饼。如果真按照周晨描绘的剧本去发展的话，提前知道剧本的企鹅人完全可以通过市场空白的这段时间大举抢夺药丸市场。
    在法尔科内不撕破脸的前提下，只要抵挡住法尔科内的第一波反扑。他们基本上就可以稳坐钓鱼台，实质上的成为哥谭第一大家族了。
    而并没有被断掉所有市场的法尔科内，其实大概率不会和企鹅人死磕。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黑帮们比谁都牢记于心。
    周晨转过身，神色坦然的盯着企鹅人说道：
    “没有。”
    企鹅人的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他最恨别人的戏弄。
    “市长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呢？”
    周晨耸耸肩，双手一摊。
    “是真的没有。”
    企鹅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在他即将暴走之前，周晨又出声补充道：
    “难不成，科波特先生想要一个具体的执行计划，好让大家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一语惊醒梦中人，企鹅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的确，没有计划才是最好的计划。
    这就像是杀人案中，无论罪犯的心理有多么复杂，只要他事出有因，终究是有迹可循。
    而那些随机杀人的疯子，几乎天然符合完美犯罪的道理。
    企鹅人看着周晨的目光，越发的不对劲。明明自己才是黑帮大佬，放在电视剧里也是反派的领袖。为什么眼前这位年轻的市长先生，搞起犯罪来，比自己还要显得炉火纯青。
    看见企鹅人略带深意甚至饱含惊奇的目光，周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维持着憨憨的笑容。
    企鹅人不知道的是，在周晨的前世，曾有一位前辈这么教育过初入官场的他。当时，在前辈的退休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前辈曾拍着肩膀这么问他：
    “小子，你想做一个好官，还是一个清官？”
    “这有什么区别吗？”彼时，还是萌新的周晨，有些不解。
    前辈哈哈大笑，狠狠的拍着他的背说道：
    “这可天差地别。”
    “如果你想当个清官，这不难，你只要守住底线，那就是清官。”
    “那什么是好官呢？”
    “好官啊，那就难了，你得比坏人更坏，比恶棍更恶，比流氓更流氓，比无赖更懂无赖。你要受得住世人的吹捧，也要受得住世人的诋毁。你要带领人民，却又不能被民意绑架。你要和三教九流能混到一块，却又不能被三教九流给污染。”
    “说起来啊，还是挺难的。做个好官可是不容易啊。”前辈借着酒劲，搂着他说道。
    “按您这么说，我们历史上，怕是没有几个好官了啊？”
    “你小子还算有点悟性。”前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横渠四句听过吧。”
    周晨点点头，这四句话可谓是提纲挈领的写尽了中华文化的内核。
    “那个境界太高了，那是圣人的境界。我们一介凡夫，怕是达不到，也做不到那么多。”
    “但是，你若是能做到第二句，哪怕是坚持住第二句。你的官场的路顺不顺我不知道，但一定走不偏。”
    “为生民立命？”
    “你小子不错，我没看错你。”那时，前辈的酒劲已经上来了。趁着还剩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他从身旁掏出一本书。
    “你小子进单位的第一天，我就关注到你了。有想法，有手腕，也有原则，是个好苗子。”
    “可惜，我要退了。带不了你太久。”
    “这本书，伴随了我一辈子，是我这辈子信奉的宝典和秘笈。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希望你，真正的做一个好官。”
    “为人民服务的，好官。”说完这一句，前辈的头靠在椅子上，酣睡了过去。他也是太高兴了。
    桌上摆着的，是一本硬壳红皮书。看得出来，它被拥有者保护得非常好，尽管书页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微微泛黄，但书的封面上已经整洁如新。
    在书壳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毛 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