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的神情，十分难堪，难堪之余，甚至还有一些不解。
谁的哥谭？
这还能有谁的哥谭？
哥谭人的哥谭啊。难不成是大都会人的哥谭？
就算市长不待见自己，有必要拿这么个无厘头的理由来搪塞自己吗？
见蝙蝠侠面如土色，周晨也并不奇怪。
出生在云端的人，又怎么会理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
在他的眼里，哥谭，就应该是繁华的模样。出入有车接车送，吃饭必食不厌细。
纵然他能理解，身边的人，和他有贫富的差距。
但是，一个人再穷，每天吃顿肉，总还是必要的。
至于，为什么会存在那些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流浪汉和瘾君子？
个人不努力，要自甘堕落，那能有什么办法？华国不也说：烂泥扶不上墙？
蝙蝠侠的疑惑，周晨自然也都看得懂。但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换个方式问道：
“你觉得，那些大街上的流浪汉为什么会混到他们那般地步？”
对于周晨跳跃性的思维方式，蝙蝠侠也算是慢慢习惯了。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市长正常交流的机会了，所以，尽管心中充满着愤怒和不解，但他还是决定好好沟通。
“自己不努力，自甘堕落，有什么办法。”
提起他们，蝙蝠侠也有些不屑。
这种不屑，和科波特那种自认高贵的不屑，还不太一样。他是真的，爱之深，恨之切的那种不屑。
整日混迹在黑夜中，打击罪犯。蝙蝠侠自然也是没少和底层人民打过交道。
他是真心想要为那些穷人做些什么。
无论是身为布鲁斯·韦恩的他，还是蝙蝠侠外衣下的他，都是如此。
可是，身为韦恩少爷的他，亲眼见到了自己送到贫民窟的精致的食物，被领到的穷人们，偷偷卖掉，换来的钱，不是被偷被抢，就是又买了毒品。
但凡他断供，无论之前生活成什么样，这群流浪汉，立马回到原来那种肮脏，堕落的日子。
于是，他停止了自己的捐助。
身为蝙蝠侠的他，就更是如此了。
在无数次，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想要治理街区，却被街区上居住的刁民百般刁难。可换了个身份，只是仅仅抓住惹事的混混头子，警告了一两次。街区，立马不再出现治安问题。
这种种现实，让他无比确认。
唯有恐惧，才能为混乱的哥谭，带来真正的和平。
至于，为什么发生混乱和暴力事件的，往往都是平民区，而几乎没有在富人区发生过这样的事件。
这不正证明了他的观点：穷人们自甘堕落，所以需要用恐惧来威慑。而富人们，都具有高素质，所以，一般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周晨轻蔑的笑了笑。
蝙蝠侠的观点，正是山姆国最大的骗局。
将一切归于个人的奋斗和努力，这是每一个靠着时代机遇奋斗发家的富人，为每一位穷人编织的，最大的谎言。
“他们，不是不努力。”
“而是，已经没有办法努力了。”
“光是活着，都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还谈什么，往更好的生活，去奋斗。”
周晨的话，隐隐的让蝙蝠侠有些不安，仿佛，自己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
可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出声，而是任由他说了下去。
“你以为，哥谭的穷人们，都是因为层出不穷的犯罪，才会过得这么惨的吗？”
“难道不是吗？”蝙蝠侠反问道。
周晨摇摇头，
“那些犯罪的行为，恐怕只是他们众多痛苦遭遇中，最轻的那个了。”
“真正让他们痛苦的，是那些被冠以合理合法名义的，赤裸裸的掠夺和压迫。”
蝙蝠侠皱了皱眉头，他没听懂周晨的意思。
“既然合理合法，那何来压迫可言？”
“你应该见到过法尔科内的地下医院。”周晨话题一转，问道。
蝙蝠侠点点头，那是个惨无人道的炼狱。
“那你相不相信，会有人是自愿进去的。”
“你是说，进去当医生？”
“不，我说的是，自愿进去送死，卖器官。”
“这怎么可能。”蝙蝠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很简单。”说到这里，周晨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愤怒和无奈。
“一个拉你赌博的好友，一个豪爽为你担保的放贷人，再加一群凶神恶煞，抓住全部妻女的恶棍。”
“让时间发酵一下，一个走投无路的被迫者，也就诞生了。”
蝙蝠侠听懂了周晨的故事，可是，他并不认为，这就是无辜的。
“赌博，是他自愿参与的。不参与赌博，不就没事了？”
周晨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的问话。
“可是，谁说走进地下医院的，就是那个赌棍？”
“那是？”蝙蝠侠有些疑惑。
“往往，走进去的。是那想要为儿女留下最后一丝生路的母亲罢了。”
说到这里，周晨的心里，又隐隐的作痛着。
在整理资料的时候，他曾无数次的见到过这样悲惨的故事。这只是最普通的一个了。
蝙蝠侠沉默不言，他听懂了周晨的故事中的无奈，也承认对方的无助。
可这不正表明，打击这样的犯罪，是有必要的吗？
“所以，你觉得，你要怎么样阻止这样事情的发生？”
适时的，周晨的问题，抛了出来。
“把那个放高利贷的，还有那些恶棍，都给抓进去。还有那个地下医院，一定不能让他存在！”
蝙蝠侠没有说那个如何处理那个劝赌的人，因为，无论什么法律中，他似乎都不构成犯罪行为。
“呵呵。”
这次，周晨毫不掩饰自己嘲讽的笑声。
“蝙蝠侠先生。”
“你难道是真不知道。”
“一切罪恶的源头，在于赌场的存在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理想破碎的幻灭感。他清醒而冰冷的说道：
“赌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只要赌场存在着，那就前仆后继的会有无尽的穷人，被吸引进去赌到倾家荡产。”
“而赌场的老板，只用坐享其成，自然有无尽的可怜人，来源源不断的给他送钱。”
“拿着这笔钱，他可以雇佣更多人，去劝赌，去吸引更多人进赌场。”
“这，就是资本的原罪！”
“而你，自诩正义的你，从来没有真正的打击过犯罪。”
“说穿了，你不过是个身穿制服的，赌场的保安罢了！”
周晨的讥讽，像一颗钻心的子弹，穿透了蝙蝠侠的坚硬的外壳。
正中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