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的春闱,终于来了。
季闻卿和一干考官终于踏出幽兰宫,走上了考场。
明德帝,以及宋弈、邹桐、黄光禄、韩少杰等人,心也都悬了起来。他们能否杀出重围,就看这一次了。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季闻卿身上。韩少杰虽然调任外地,但他依旧时刻关注着京中的情况。
成败在此一举!
二月十五日最后一场考完时,天正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还下得不小。
彼时还有些春寒料峭,一些士子从考场出来,没有带雨具,只能选择冒雨回去,或者找街边的屋檐避雨。
杨怀谦正站在一个屋檐下,想等着雨小一些了再回去。天这么冷,他穿得有些单薄,怕淋湿了会生病。
这几个月来,他全力备考,原先抄书的活计也就没怎么做了。虽然曾有个心善的朝廷官员给了他些银钱,但他和老母亲两个人生活,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还不知会考结果如何,手上的每一分钱他都得掰成两半花。
离放榜还得近半个月,在这关键时刻,他断然不能生病。
“公子,外面凉,要不你进来避一避吧。”
杨怀谦听到有人同他说话,扭头一看,是身后铺子里的一个姑娘。
杨怀谦拱手道:“抱歉,是在下挡着姑娘做生意了吗?”
那姑娘摇摇头:“没有,公子莫要多想,我只是觉得这雨还不知何时会停,你一直站在外面等着,还不如进来躲一躲,屋里总归是暖和一些,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
杨怀谦又拱手拜了一拜,“那就多谢姑娘了。”
杨怀谦进了门,才发现这是一家成衣铺子,铺子里一位老者正在裁剪布料,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一旁打下手。看样子,他们大约是一家人。
“师父,你也歇一会儿吧。”那女子端着一杯热茶向杨怀谦走来,扭头对一旁的老者道。
哦,原来是师徒。
那女子将热茶递给杨怀谦,“公子喝杯茶暖一暖吧。”
杨怀谦忙伸手接过,“多谢姑娘。”
“我把这一件裁完就歇,你不用管我。”那老者道。
“公子不必客气,我叫沈采薇,是这家成衣铺的掌柜,你叫我采薇即可。看公子这情形,是刚刚参加科考的士子吧?”
杨怀谦喝了一口热茶,顿然感觉暖和了许多,“正是。”
“那就提前预祝公子金榜题名了!”沈采薇笑道。
“多谢采薇姑娘吉言。”杨怀谦微微笑道。
“那公子请自便,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沈采薇欠身行了一礼。
杨怀谦点点头。
沈采薇便回到柜台后去盘账。
铺子里只有那一老一小在交流裁衣,以及时不时传出的剪刀裁剪布匹的声音。
杨怀谦等了许久,见外面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不放心独自在家的老母亲,还是决定冒雨赶回去。
他起身向柜台后的沈采薇拱手道:“多谢采薇姑娘收留,在下还有急事要赶回去,就先走了。”
沈采薇正专心致志地盘账,听到声音便下意识道:“哦,好。”
待杨怀谦出门去,她才抬起头,见外面还下着雨,赶忙拿了一把雨伞跑出去,“公子且慢!”
杨怀谦回头时,那把雨伞已经撑到了他的头顶。
“公子,你这样回去,多半要淋湿的。这把伞先借给你。”沈采薇道。
杨怀谦一愣,“这……”他转念一想,借把伞的确比淋湿了要好。便道了一句“多谢”,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伞。
沈采薇便敛起裙摆迅速跑回了铺子。
“采薇姐,你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借伞给他?他穿得那么穷酸,你也不怕他拿走了就不会还了。”那小姑娘道。
“蓉蓉,这你就不懂了吧。此人是这次会试的士子,无论他能否考上,我们结一份善缘,自然不会吃亏。我们初来乍到,要想在京师站稳脚跟,还得好一番努力。若是他考上了,没准还能承咱们一份情,日后来照顾照顾生意。”沈采薇道,“再者说了,谁没个遇到难处的时候,我们只是借一把伞给他,也许能帮他度过一时的难关。一把伞而已,即便是拿走了,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就是觉得他可怜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蓉蓉嘟着嘴嘟囔道。
沈采薇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老者对着蓉蓉的脑门儿就是一个爆栗,“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不能喊她姐,要喊姑姑!”
蓉蓉不服气道:“她才比我大六岁而已,你让我喊她姑姑,我喊不出口。”
沈采薇忙过来圆场:“师父,随她去吧。”
“你就惯着她,迟早要给她惯坏了!”那老者气得胡子打颤。
沈采薇忙递了一杯茶过去。
“师父,我觉得蓉蓉的性格挺好。日后若是能在京师寻个如意郎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沈采薇道。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都快要及笄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皮猴子似的。”老者瞪着蓉蓉道。“她要是能及得上你一半,我也就不操心了。”
“蓉蓉天性如此,每个人各有缘法,无所谓好坏,也不能强求。就像我们三个,都是不一样的人,不也凑到一块儿来了吗?再说了,我说过,你教我手艺,我给你养老,等到她出嫁的时候,我们多少应该也能存一笔钱,到时候多给她些嫁妆,风风光光地让她出嫁。你还操心什么呢?”
蓉蓉吐吐舌头道:“采薇姐,你都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开始操心起我的亲事了,我还没长大呢!你应该先操心操心你自己才对!”
沈采薇嗔道:“你这丫头,简直不识好歹,分明是你爷爷操心,我是在让她宽心呢!”
蓉蓉并没有领情:“你倒是让他宽心,干嘛要拉我下水!我才不跟你们玩儿!”说着,她径自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
老者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指着蓉蓉,“你看看她,简直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这以后谁敢娶她!”
沈采薇忙过去给老者顺气,“师父,你消消气。她是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说她若是个小子该多好,可偏偏是个女娃!要不然,我这医生手艺,也不会后继无人!”
“师父,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咱们三个就守着这个铺子,只要咱们好生经营,虽然发不了大财,起码吃穿不成问题。你就少操些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沈采薇宽慰道。
“唉……”那老者径自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