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又凝望进段承修的双眼里,突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里的遗憾、爱意、心疼,无数种复杂的情意,紧紧将钟又凝包围。
钟又凝在一瞬间,猛然懂了什么。
她有些不可置信,大脑开始捕捉着他们当年在大学时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突然,醍醐灌顶,醒了。
段承修瞧着太的反应,就知道她明白了。
苦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钟又凝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加入社团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
段承修说:“只是由于我很自卑,我一直都没敢向你承认,因为你的家世太好了,是我这种人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钟又凝懂了,接过他的话接着说:“所以你才会不告而别,去了国外一直都没和我联系。”
“是。”段承修道:“本来我想的是,我出国一番深造成功之后,再回来向你表白,让你接受我的。”
说着,他自嘲笑了一声:“谁知道,就在我走的那年你就和殷时律结婚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就站在米兰寒冷的深夜里,因为受伤没钱不舍得去医院包扎,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和殷时律结婚,你会和他成为夫妻,我接受不了,我更羡慕他嫉妒他能拥有你!”
“所以你给我发的婚礼请帖,我给撕了,我没有到场。”
钟又凝复杂的看着段承修,“那现在呢?”
段承修直视她的眼:“现在,我依然很喜欢你。”
钟又凝愣了愣。
段承修勾起唇:“没关系的,你不离婚我就远远的保护你,像从前一样。”
“你离婚了我就追求你。”
钟又凝叹了口气:“师兄,你值得更好的,别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不。”段承修显然很执拗:“我失去过你,而且是我主动放弃的,这是我要承受的孽。”
钟又凝闭上眼,轻轻摇头:“就算我离了婚,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是二婚,配不上你的。”
“所以师兄,放下我吧,去选择你更好的爱情。”
段承修睫毛轻颤,眼底涌出一丝受伤,可还是固执如初:“我不会放弃你的,凝凝。”
“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别说你配不上我这种话,这世上只有别人配不上你。”
钟又凝说:“我并不喜欢你,你真的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
如今一切关系都戳破了,她和段承修就再也回不到纯洁的师兄妹关系了。
要么无疾而终,不相往来,要么在一起。
很明显,后者不可能。
为什么一切都发展到了现在的样子……
在她心里,他不亚于叶飞沉那样的哥哥身份。
可即便钟又凝如此直接的拒绝,段承修也不退缩。
他说:“让你喜欢不了我,那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如果我连让你喜欢我的本事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钟又凝觉得他说的对。
又或许是,这句话放在任何一段关系上,都奏效。
钟又凝看向病床上依旧昏睡未醒的殷时律。
她将手掌贴在玻璃上,像在抚摸他苍白如纸的脸。
心里的苦涩在口中蔓延。
有些人爱了却得不到,有些人不爱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可笑吧。
她也觉得,很可笑。
-
殷时律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一睁眼,就看到窗前站了个俏丽的身影。
阳光洒落进来,在女人的头发上映了一层层金闪闪的光芒。
窗帘被风吹的不时舞动,在她两侧像对米色翅膀。
殷时律没戴眼镜,平日里只能半眯着眼才能看清些。
但他这次却能凭那抹模糊的身影,判断出那是钟又凝。
殷时律伸出手,吃力的想要抓住她,却努力很久都抓了个空。
钟又凝回过头,就看见殷时律已经醒了。
她走过去坐到床边,轻声道:“醒了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殷时律闭了下眼,表示没有。
他身上还在用着监护仪,氧气罩扣在上面,大半个胸膛都被包裹着纱布,渗透着鲜红色的血。
唯有他那双眼睛,澄澈明亮,又黑的像颗锆石。
钟又凝第一次发现,殷时律的眼睛这么好看。
许是平日里他经常戴着眼镜,清冷太不近人情,所以让人无法注意。
而且,他摘了眼镜,和戴上眼镜,判若两人。
钟又凝起身道:“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
她刚要起身,就又被殷时律拉了回去。
殷时律攥着她的手不松开,明明虚弱的只能靠吸氧,攥她时却用了那么大力。
钟又凝还以为他难受,就问:“怎么了?伤口疼吗?”
殷时律嘴唇轻轻动了下,钟又凝读着唇语,应该是没有。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不想让她离开。
殷时律缓慢的眨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钟又凝,一刻也不转移视线。
好像,生怕她跑了。
钟又凝有些哭笑不得。
曲晨敲门进来,发现殷时律醒了,人都快哭了。
“殷总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死在这我可怎么办,太太怎么办啊!夫人怎么办,殷老爷子怎么办,殷氏怎么办,整个殷家怎么办啊!”
殷时律没好眼神瞥过去,阴冷阴冷的。
曲晨当时就闭了嘴,识趣的道:“我去叫医生过来给您做个检查哈。”
看见曲晨灰溜溜的背影,钟又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握着自己的手,动了动。
钟又凝看向病床上的人,发现殷时律正笑看她,眼里流动着温柔。
看的钟又凝愣了一下。
愣神的这几秒,殷时律吃力的一把扯掉氧气罩,露出一张病态恹恹却不失俊美的脸。
钟又凝急忙要把氧气罩给按回去。
只听他声音无比沙哑的道:“你黑眼圈,好重。”
钟又凝顿了一下,墩的坐了回去,没好气的道:“丑到你了是吧?”
殷时律笑了声,“没,很好看。”
钟又凝真是挺服他的,人家醒了都说的甜言蜜语,他直接说她黑眼圈重。
哪里来的钢铁混凝土直男?
殷时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哑声说:“钟又凝,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