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又凝的声音又隐忍又坚强,坚韧中又透着温柔。
那是殷时律从未感受过的。
他双眸泛红的看着钟又凝。
一片雨幕之中,她被淋的纤长乌黑的眼睫上满满的都是细密的水珠。
殷时律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钟又凝……”
钟又凝点头,应道:“我在,殷时律。”
殷时律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扯唇轻轻摇头,将欲要说出口的言语压了下去。
最终,换成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真的……谢谢你。”
钟又凝听到殷时律的感谢,莫名心脏隐隐刺痛着。
他们曾经是夫妻,也客气的像陌生人一样。
现在,他们解除了关系,却仍然像从前一般客气疏离。
钟又凝咬住下唇,努力摇摇头,道:“不用谢我。”
真的别谢她。
雨越下越大。
丝丝凉凉淋在两人的身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米兰的那个夜晚。
时光好像回去了。
但好像又没有回去,甚至更加残忍了。
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任凭大雨浇灌而下。
两人被淋的不轻,唯有墓碑之下殷丛山的遗照显得格外清晰。
殷丛山的笑容,永远都被定格在了那里。
他永远都会在这风水极好的地方快乐的度过了。
从墓地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殷时律和钟又凝的手紧紧的攥着,就没有松开过。
若是平时,钟又凝是绝对会和殷时律保持距离的。
但现在不同,殷时律刚刚失去了最亲的人,如果钟又凝不安慰他,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其他人再这样对他了。
人在极度脆弱的时候,一定要适度的依赖一下。
毕竟,每个人都有挺不住的时候。
这个墓地很大很大,傍山环水,钟又凝和殷时律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墓地的大门。
地理位置偏僻,还好殷海走时给他们留了一辆车。
上了车之后,钟又凝拿着毛巾递给他,又擦了擦自己已经湿了的身子。
殷时律接过来后,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毛巾,动也没动。
冰冷的雨珠顺着殷时律白皙的脖颈不断地落下。
一身黑色西装湿漉漉的衬在他身上,没有了往日的高贵孤傲,有的只是一种颓废和丧。
钟又凝启动引擎,将暖风打开,问道:“你回哪?”
殷时律望着车窗外远处的墓地,似乎在隔着这一切在用眼神与殷丛山道别。
“随便吧。”他根本不知道回哪。
钟又凝听到他的回答沉默了。
回殷家,殷时律是肯定不愿的。
回公司?算了吧,他这个身体回公司他肯定又要机械的工作,钟又凝真怕他英年早逝。
要不……
钟又凝犹豫了下,道:“要不,我送你回关云洲吧?”
殷时律背脊一僵,没有回过头来,“不回。”
那是他们的婚房。
虽然结婚这两年,殷时律在关云洲待的时间也比较短,但留给他的记忆有很多好很多。
自从钟又凝从关云洲搬走,再加上两个人离婚后,殷时律就把王姐给辞退,锁上了关云洲的大门,自此再也没回去过。
现在,与其说是婚房,倒不如说是空房。
钟又凝这下犯难了,他哪哪都不去,那还能去哪里?
钟又凝突然对殷时律道:“你去我家里?”
殷时律镜片后的一双眼亮了亮,扭头看向钟又凝,亮堂堂的,声音微哑:“好。”
钟又凝:“……”
顿时有种挖坑给自己埋了的既视感。
钟又凝开着车,带着殷时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一进小区,殷时律就扫了一眼,道:“你现在就住在这里?”
钟又凝嗯了一声:“对啊。”
殷时律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许是怕担心自己说话比较难听。
开锁进了家门之后,殷时律一扫全场,站在原地始终都没有换鞋。
钟又凝一边换鞋一边脱下外套,擦着头发看向站在门口如同门神般的男人,“你怎么不进来?”
房间的平米数不大,装潢也并不非常奢华,而是一种低调极简但很有个性的装潢。
一进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而且不是那种香水人工造出的花香,是纯天然的。
整个客厅最瞩目的,就是那面墙上摆满了很多相框照片。
都是钟又凝和别人的合影。
有她在欧洲个人旅行时留下的,有她在东南亚游山玩水时的背影,以及她冲浪时身材极好的写真抓拍。
总之,那些照片映衬着这整个屋子里,都显得格外的高大上,且,还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得分界线。
阳光,与乌云的分界线。
毫不怀疑,阳光就是钟又凝。
而殷时律就是那片乌云。
只要殷时律在,就遮住了钟又凝的阳光,她就不会开心。
见殷时律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屋子的装潢,钟又凝突然有点害羞的意思。
好像,自己的小生活被别人看光了的感觉。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殷时律。
钟又凝道:“……那面墙是当时装修时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弄,所以就放了一些我之前的老照片……”
“你别看了,赶紧进来吧。”
殷时律勾了勾唇:“很好看。”
钟又凝煮开水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什么?”
殷时律笑意渐深:“以前的你,很好看。”
话音落下,殷时律眼眸微转,很快就补了一句:“你现在依然很美。”
这种话竟然是从殷时律的嘴里说出来的。
钟又凝听的一愣一愣的,耳根子很快就红了:“……谢谢。”
殷时律点了下头,疏离的说:“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说完,殷时律转身就推门离开了。
钟又凝愣住了,连忙跑到门口,试图把他拽回来。
“殷时律,你干嘛?”
不是说好了上她这里来的吗,怎么刚进来就要走了?
殷时律的腿很长,很快就走了出去。
等钟又凝慌乱匆忙换鞋走出门口时,发现殷时律都已经走到了电梯口。
钟又凝跑过去,有些喘的叉起腰:“殷时律,你怎么了?”
殷时律侧颜面对着她,毫无表情,但声音很沉。
“没怎么,你别多想,我还有事我先走了。”